不一會兒,數十個夜叉就押來黑壓壓的一堆鬼魂,有一個鬼魂被推到我面前來。
剛纔的紅臉夜叉手拿一本冊子,說着:“這個女鬼,生前的名字喚做‘翠娥’,因她恩將仇報,害死了自己的恩人,仙人可以拿她先活泛筋骨。”
“嗯。”我點頭,用仙力讓名叫翠娥的女鬼擡起頭,問着:“你想要悔過嗎?”
這個叫做翠娥的女鬼蓬頭垢面,她立即點着頭說:“我想,我想悔過,我每時每刻都想着悔過……我後悔啊!”
鬼哭的聲音,異常刺耳。
她身後的夜叉立即用亡靈鞭抽打在她身上,“安靜點!”
“是是是,我安靜。”女鬼翠娥縮的像顆球。
紅臉夜叉看着手裡的冊子繼續說着:“此女生前本是一名丫鬟,因被她主人打傷扔出府去,被她的恩人救下。然而,此女卻不記恩德,居心不良,幫了惡人,害死了救她的恩公。此種忘恩負義之人,每天要刨開胸膛,換上狼心與狗肺。”
“那她如何才能悔過?”我問着。
夜叉合上冊子說着:“主要是她莫要忘記她恩公竹玉對她的恩情,要懂得知恩圖報,那她在這裡的業障自會消掉。”
我點頭,“這簡單,我去去就來。”
古箏不在,我也不用再從知返林裡去往人間,我直接在夜叉的面前消失。
蓬頭垢面的女鬼翠娥,她身上的樣子,在我離開後不久,在慢慢的變化,她變回生前的模樣。
可是,在我睜開眼時,我是趴伏在地上,全身上下在不受控制的抖動着。
腦海傳來裡一陣翻江倒海的暈眩,我接收了這具軀體的記憶。
這副身體本名就叫翠娥,十歲被爹孃狠心賣給了人伢子,幾經倒手,成了某個員外府裡的丫鬟。
又在某天得了員外小姐的眼緣,提拔成了貼身丫鬟。在員外小姐出嫁的時候,作爲陪嫁丫鬟跟着小姐一起離開。
此時,裡屋傳來了一聲杯盞落地的聲音,以及一聲嗚咽聲。
“着實噁心。”隨着這聲厭惡的男聲響起,站在廊下的幾個丫鬟魚貫而入。
悉悉索索聲響了沒多久,裡屋裡的人又出來了。
因我只是趴伏着,只能看到眼前走過一雙繡了金線的靴子,後面緊跟着一羣繡花鞋。
這時的我憑着本能喊着:“恭送二爺。”聲音裡夾帶着不安、惶恐。
腳步聲很快遠去了,我等了許久,沒人理會我,我才緩慢地擡起頭,還沒擡眼看清周圍的擺設。
屋裡驟然間傳來羞憤的聲音,“讓那賤婢滾進來。”嚇得我下意識地又趴伏下去。
奴性,這就是根深蒂固的奴性。
“是。”
有人往我這邊走來,一雙繡花鞋停在我眼前,我聽見有人故意揚聲,說:“翠娥姐別在賣乖了,主子喚你呢。”
在我遲疑不過兩三秒的時候,屋裡又傳來杯盞落地聲,有女人尖聲喊道:“不用讓她滾進來,直接喚人來,把那賤婢杖責二十,轟出府去。”
骨子裡驟然間傳來一陣寒意,我很快意識到,我……要倒黴了,還是倒血黴。
還沒容我告饒幾句,本該停在我面前的人,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小姐?”我維持跪着的姿勢,倉惶擡頭看向裡屋。
“你這聲小姐我可不敢擔,我這廟小,容不得你這大佛!”氣急敗壞地聲音伴隨着重物落地的聲音,一併傳來。
我聽出,裡屋的小姐很生氣,很傷心呢。
一陣愧疚感從心裡升起,腦海中又出現了一些片段。
原來是翠娥懷了異心,想要爬上老爺的牀,藉此改變命運,卻不想出了茬子,老爺沒來,等來了二爺。二爺本就是翠娥她小姐的姑爺,翠娥從來沒有想過要勾搭二爺。
可是二爺卻誤會了,他直接領着翠娥來找他的正室,翠娥的小姐。翠娥知道她做錯了,還被當場捉包,不敢在多說話,只想跪在這裡,期望着小姐還念着過去的主僕情意,能夠大事化小。
然而,翠娥沒有爬牀成功,她的小姐卻還是要打她。二十的杖責,就連一個男人都扛不住,更何況一個女人。
我驚恐地看着兩個護院進來,他們先給屋裡的小姐問安,緊接着就把我拖起。
“小姐!”
我的聲音徹底變了調,猶如破了口子的風箱。
“把她的嘴巴給我堵住,我不想聽到這賤婢喚我小姐,我沒有她這下三濫的丫鬟!”
一個護院直接把他身上的汗巾扯下,堵住了我的嘴。
緊接着,我被他們強按在院子中,一張早已經放好的長凳上,他們沒有給我掙扎的餘地,直接把我的雙手綁在凳子的前兩隻腳上,下一刻,專門用來懲罰僕役的板子就落到了我身上。
如果說,疼可以喊出來,這院子裡棲息着的小鳥早就被驚飛。
但此時我的嘴被人堵住,只能發出悶哼聲,以及板子打在身上的聲音外,四下裡安靜的過份。
幾個同翠娥一個院子伺候的丫鬟僕從,都被翠娥的小姐讓人喊了過來,剛纔在裡屋的另一個陪嫁丫鬟,站在屋門口,看着我被杖刑,說着:“大家都瞧仔細了,以後誰敢學她,整天不學好,老想着爬老爺少爺的牀,這就是下場。”
圍看的丫鬟僕從靜若寒鴉,沒人敢吱聲。
板子起落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我不知昏過去幾次,又被冷水潑醒幾次。
說好的二十杖責,早就過了,可是,小姐沒喊停,執杖的護院也沒有停,繼續打着。
直到疼痛像是浸入骨髓、鑲嵌進靈魂中,我才猶如破布般被人扔到後門的小巷子裡……
不知道昏睡多久的我,在即將醒來的時候,只感覺到嘴巴里瀰漫着一股苦味,鼻子間聞到一陣陣的藥香味。
我這是被翠娥的恩公竹玉救了嗎?
在我思索的時候,有人搭着我的脈搏,輕聲嘀咕着:“奇怪,難道是我的藥失靈了嗎?這人什麼還沒醒?”
我慢慢睜開眼睛,看向搭我脈搏的人。他有一雙美麗的丹鳳眼,他見我醒了,露出一個很‘傻氣’的笑容。
傻氣?
對,就是傻氣。
這個人猶如孩童那般微笑,說着:“姐姐,你醒了。”
就連此時說話的神態語氣也跟小孩子一模一樣,就像一個小孩子終於拿到了糖果那般,充滿了滿足感。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看上去比我大多了,既然叫我姐姐!
難道我現在這副樣子很顯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