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拂來時帶着暖意。
崔韞深深的看着她,眼底的疲倦顯而易見,可他卻異常清醒。
沈嫿該是明豔肆意的,可眼前的她卻藏着份脆弱和顧忌。明明該把她捧到心尖上疼,可這份不該屬於她的委屈,卻是他帶給她的。
他仿若被當頭一棒。
原來他做的遠遠還不夠。
在官場上,他運籌帷幄,可在情愛上,崔韞在穩重說到底不過是個愣頭青。
對雪團時,他雖縱着,可雪團犯了事該罰還是罰。也算是冷麪無情。
雪團每次氣鼓鼓的造反,他動動手就讓它知曉人世間的險惡。
可沈嫿不同。
她是失而復得更是成了他的心心念念。
“你得問兩次,雙數我沒準勉強就答應你了。”
他……遲早會動心。
看着女娘維護清倌時,他吃味了。那沈嫿呢,最嬌貴的女娘,當時又是什麼心境。
她伸出兩個拇指,在崔韞眼前晃了晃。
崔韞睨心虛的沈嫿一眼,他熟稔的將藥粉撒上去,重新包紮。一隻手實在不方便,打結時,咬着一端。他的動作很慢。卻異常勾人。
小臂處傷口崩開,血已染紅了繃帶。
“若是不出差錯,衡州這邊最多三個月便能料理妥善。”
“我也是頭一次愛慕女娘,想珍惜她對她好。可行事難免不周全,以至於生了疏忽。”
“花言巧語是我的短處,便是說出一堆漂亮話,想來油嘴滑舌,你也不信。”
他雙手奉上,只要沈嫿一分心安。
“我到底是俗人,不如外人眼裡的高風亮節厚德載物。過河拆橋,卑劣罄竹難書的事做了也不少。可也有長處到底不風流。只鍾情一人。”
“停什麼?繼續說。”
沈嫿磕磕絆絆:“我們夜裡真一起睡啊?”
“還笑的出來?你整隻胳膊斷了殘廢了,我保不齊更心疼,要不要試試?”
“不是說無礙了,怎麼這麼嚴重?”
眼前之人低聲下氣的模樣!讓她徹底舒坦了!
沈嫿嘴角忍不住的向上翹,可生生忍着,她努力的壓平。女娘的眼眸亮晶晶的,可小臉仍舊板着。
崔韞神色化爲無奈。
沈嫿焦急不已,看着都疼。
爀帝讓他來此,無非是調查。可沒讓他一舉將衡州這些蛀蟲一併殲滅。
“若是控制不好力道,又把你傷了。”
手裡的罪證不少了。
“好久沒這般抱你了。”
“沈娘子原諒我這一回可好?”
她推了推眼前人,身子往後仰躲過他的親暱。又拉過適才撞他的胳膊,二話不說的將袖擺往上扯。
真是來克他的。
“換成旁人是要被我甩臉色四次的,事不過三,可見我也體諒你。你合該着珍惜纔是。”
“這個世道說亂不亂,可也苛刻。生而爲人,卻總是對男子過多寬容,而女娘總要矮那麼一截。一生太長,變故太多。變心的男子並不少見,你害怕也應該。”
怕崔韞覺得她事多,沈嫿忙補充一句。
沈嫿:“全部身家都給了我,你豈不是得在我手底下討生活。就不怕哪日我不高興了,苛待你連吃飯的銀子都沒有。”
崔韞微微挑眉,到有些不知所措。
崔韞包紮好,玩味懶散的看着她。
“是我不好。”
明明崔韞只是起了個頭,可她好似已猜到他後面要說什麼。
沈嫿倏然看向他。
“不必。”
他俯身含住。
“回頭將那些一併列入聘禮。”
崔韞溫聲道:“身外之物能換娶女娘,也算我佔便宜了。”
果不其然,男子安撫的嗓音再度響起。
沈嫿湊過去。
“可我又覺得,有些話總該說一次。”
他說。
江山早該易主了。
養着一羣中飽私囊的廢物,禍害百姓。一國帝王,無非手下權利被瓜分,懦弱無能不過如此。
“我又沒傷着,上什麼藥?”
沈嫿清了清嗓子,擺着譜:“好了,你再問一次。”
她肩膀耷拉下來,悶悶不樂挎着臉。頭頂卻傳來崔韞的一聲。
沈嫿小聲:“你也許久沒親我了。”
見崔韞無動於衷,她催促:“我準備好了。”
“待回盛京,我便將庫房,名下所有的鋪面,莊子,宅院一併列成單子。”
“你才知道啊。”
沈嫿:!!!
你這樣是真不會甜言蜜語嗎。她都要掉蜜罐裡頭了!
沈嫿指控他:“是你說無礙,我才撞你的。”
他沒問,只是道。
可越調查,卻總能挖的更深。
可隨着他的靠近,沈嫿卻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你都這樣了,我覺得……”
下一瞬,是椅子拖動地面刺耳的聲響,崔韞坐下稍稍用力,將女娘抱在懷裡。迫使她擡頭,額貼着她的。
便是不知她是雪團,他也得承認,在接女娘回陽陵侯府時,沈嫿就是特別的存在。
她紅着臉嗓音越來越低,直至不見。
大祁內裡早就爛的徹底。
偏偏見沈嫿恢復矯情做作的模樣,他還鬆了口氣。
“不行。”
若是換成旁人,保不齊芥蒂存在心底,久而久之成了一道刺。
沈嫿等了片刻,沒有等到迴應。
說着,她細白的指尖點了點脣瓣。
沈嫿又想撞他了。
“快點!”
“我讓影一過來給你上藥。”
崔韞啊,你可真是混蛋。
“可我不會。”
說着,他低笑:“心疼了?”
崔韞見此,黑眸狠狠一顫,他以爲,解釋清楚就成了。可未顧慮到女兒家的心思敏感又細膩。
好在是沈嫿,她藏不住心思。故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我還在較真,你看着辦吧。
“我這會兒還疼。”
他真誠的對上女娘的眸,低聲道。
崔韞起身,打開櫃子,取出藥粉。
“那便是我做的不夠好,又惹你傷心了,合該任憑你處置。”
崔韞見躲不過,也只好任由她動作。
他不動,爀帝更不會動。
“我不缺錢。”
崔韞:“你的胳膊可也要上藥?”
這件事上,也許他沒錯,可讓沈嫿紅了眼眶便是不應該。
沈嫿癟了癟嘴。
“夜裡去礦山受了埋伏,小傷罷了,養幾日就行。”
“你多硬心裡沒點數嗎?”
崔韞一怔,眸色化爲深邃。他擡手按了按眉心,止不住的輕笑。
“你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還沒讓你試,倒真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