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流言朝廷有意壓制,卻屢禁不止。
除了盛京城,甚是各地四起。如密綿雨,溫柔卻又強勢的落遍大祁每一個角落。
爀帝賢明在外,自有躊躇,難不成還能將議論此事的百姓殺個精光?
殺的完嗎?
爲此,帝王大怒。
局勢變得緊張,而刑部尚書鄒威領命,接手此事以平息風波。
可真平息談何容易。
鄒威眉頭緊鎖的出了宮。一回府卻見太子姬甀早已等候多時。
鄒威忙上前行禮:“殿下。”
“舅父不必多禮。”姬甀將人扶起。
他的臉色很難看,也很快說明來意。
“孤今日來此,是有要事同舅父商議。”
他的面相過於陰柔。可同姬霍的男生女相不同,姬甀的模樣一眼瞧去,好似寫滿了陰沉算計。
“這件事,只怕是朝着東宮來的。先是太子妃小產,後是五皇妹至今未曾出閣卻遭此羞辱大難。孤琢磨了多日,這天下如此大費周章之人,多半是他無疑。”
鄒威眼底精光一閃而過。
“是……四皇子?”
“除了他還能有誰?”
姬甀冷聲道:“衛國公顏提督,都是孤的人,兩家聯姻與孤而言,有利無害。”
“如今,鬧成這般局面,便是父皇也多疑猜忌。”
私下對他好一番敲打。看他的眼神更爲不善。也算是無妄之災。
可同樣的,爀帝難道就不懷疑姬妄麼?
這個帝王,明明誰都信不過。
便是最忠心的臣子都要算計,再爀帝眼裡,皇子又算什麼?
姬甀至今還記得,當年,偷聽了爀帝那幾句。
——崔家二字功高蓋主,只怕會是第二個淮安王。朕着實不安,只能除之。
——一座城池換一份安心,不虧。
可當時便是姬甀年紀再小,也清楚,淮安王不會反,崔家夫子亦不會。
“姬妄手下黨派只怕樂見於此。”
姬甀疲憊不已:“靜老太爺去後,靜府入朝爲官的那些人,全都跟着丁憂,孤原以爲姬妄會因此落下風。”
可事實呢。
是他被下了降頭,事事不順。
“東宮若是再受非議,只怕——”
姬詩敏是他的親妹妹!這些時日以淚洗面,莫說出宮,便是殿門也不出了。好好的女娘,怎能遭這種罪!
都打到家門,這口氣是如何也咽不下了。
鄒威的面色愈發的凝重。這些年鄒家能走到這個地位,無非仰仗鄒皇后和太子。
大家族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只有太子好了,他們鄒家才能長久永存。
何況,對四皇子他也早有微詞。
“多年前二皇子癡傻的事,本就怨不得殿下,靜妃卻依仗聖寵,一再翻出來,好似東宮虧欠頗多。”
“殿下與娘娘一再忍讓,卻換其一再的囂張。”
“東宮子嗣我等盼了多年,也盡毀於四皇子之手,偏官家有意一再偏頗。如此隱患,如何能留?”
鄒威來來回回的走:“崔韞是個難啃的骨頭,這些年殿下多次相尋,他卻不願追隨。好在他也未曾同那邊過於親近。”
他提建議:“殿下不如見見謝珣。”
“官家至今未給其官職,無非是有意拖延,謝珣若不願爲駙馬,只要爲殿下所用這就足矣。”
五公主名聲掃地,若一再相逼,只怕同輔國公結仇。
一旦結仇,保不齊謝珣轉頭成了姬妄的人。
這是東宮最不願見到的。
他的話,姬甀自然聽了進去。
姬甀:“孤知曉。”
大計爲先,他自然不可能爲了姬詩敏,而失去良將。
“還有一件事,需要舅父去辦?”
“殿下請說。”
“孤聽聞父皇撥了金吾衛由舅父差遣。”
“正是。”
“金吾衛是父皇的人,舅父不妨藉着此事引這些人去查姬妄。”
“既是他膽敢挑釁,孤自然得接招。便是謠言一事與他無甚相干,也能查出些旁的,他手腳再幹淨,這些年,私下也做了不少骯髒事。”
藉着這個機會,隨便抖幾件,送到爀帝眼皮底下,只怕也夠姬妄吃一壺的。
姬甀是真的急了。
姬妄一次次的捉弄到他頭上,如此不加遮掩,是真當他是泥性子了?
————
沈嫿這些時日,極少出門。直到韋盈盈身邊的婢女急急來尋。
“我們娘子今兒去提督府上,卻撞見顏娘子自縊,眼下人是救回來了,可娘子六神無主間,忙讓小的來尋您。”
她面容一沉,只覺不對。
顏宓性子雖柔,可絕不會是會求死的人。
她轉頭讓倚翠備馬車。
提督府門前一左一右擺着的石獅子,往日威風凜凜,此刻卻多了股凋零之狀。
顏宓的屋子,這會兒聚滿了人。
“說你幾句就要同我槓?若真有出息一心求死,不如去別處死個乾淨!免得還要給你收屍!”
“提督夫人。”韋盈盈打斷。
“這種話未免難聽了些。”
知情的當她氣急攻心而口無擇言,不知情的當真以爲這是哪裡來的粗鄙村婦。
“先不論是非,顏姐姐現在這般,您也不該說那些話來糟蹋人。”
提督夫人高高在上,這些時日的憋屈,恨不得全部發泄在榻上面色慘白,脖間一條勒痕明顯的顏宓身上。
“我教訓女兒,韋女娘還是莫插嘴的好。”
“就是結識了你們這些女娘,這才導致她敢同我叫板!”
提督夫人一沉臉,韋盈盈還挺怵。
這一刻,她希望沈嫿能飛過來。
提督夫人冷冷道:“這些年,我可曾短你吃穿了,你倒好,聽信小人之言,就懷疑我不是你母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讓你嫁人,難不成還有錯了?莫說是衛大公子,只要對顏家有利,你便是個做妾我也捨得!你去外頭聽聽,那些污言碎語都傳成怎樣了!我本就焦頭爛額,你還給我尋晦氣?”
顏宓閉眼,不願同她說多一句話。
‘啪啪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小人沈嫿毫不吝嗇的給她鼓掌。
她緩步入內。很沒禮貌的像是打量一個瘋婆子的眼神,打量着提督夫人。
“我倒不知,做妾還是件光榮的事了。”
她笑:“這種話,怕是牲畜聽了,都要喊您一聲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