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韞呼吸急促，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仍舊不曾平復心緒。頭側向一處，視線緩緩朝聲源處看去。
眼眸好似充了血，意識還殘留在戰火硝煙和屠殺中，可他卻聽到了沈嫿的聲音。好似一股暖流，將他從虛幻拖回現實。
沈嫿糾結許久，趾高氣揚把胳臂送過去。
“你不是會醫術嗎，給我看——”
一語未完，嗓音化爲一聲低呼。
手腕被攥住，沈嫿不防，直直朝他摔了去。很快，下一瞬被人緊緊纏住了的腰身。
黑暗中，崔韞鼻尖抵在女娘如玉脖頸處，他輕蹭，呼吸都帶着溼潮。暗啞出聲：“倒是香。”
沈嫿瞪大眼，抗拒的用小手努力的去推他。
“我當然香！抹的香膏一百兩一盒呢！不像你一身的汗。”
可女娘的力道如何比的過崔韞。沈嫿全身都在使勁，愣是沒推動，她氣急攻心粗暴的一手扯住男子散落的發。
崔韞眯了眯眼。
她又搓了搓茫然的臉。
這種事落在女娘身上，好似……並不意外。
好像……有道理。
“把脈。”
雪團上前，肉墊拍了拍崔韞。
影五自然不敢有所隱瞞，她事無鉅細的告知沈嫿去夜遊，讓她數星星，還有嚇壞野鴛鴦的好事。
“娘子問是不是在榻上親嘴就會有孕。”
“我也不是看不起你，可這到底不是你的本行。不然，再找個嘴嚴的大夫過來？”
女娘腦子一片混沌，渾渾噩噩跑去窗邊。兩手搭在窗口。
沈嫿勉強的看她一眼：“女孩。”
它如何能忍？當即咬着被褥死命往下全拽，可它哪有這麼大的力道。
影五稍稍一想又恭敬道：“娘子抓着七王妃問了一句話，好似自那後，就有些不對勁了。”
女娘的脈象算是平穩。
雪團二話不說，往上衝。
崔韞走近：“我的錯。”
昏黃燈光下，男子一身雪白如華的中衣，墨發如瀑，勾勒出容色冷清雋秀。
屋內很快被照亮。
說着，骨節分明的中指觸上關脈，三指併攏，對應寸脈，尺脈。
“可我現在是人！”
不過，阿孃曾說，人啊，至少不該在不清醒之餘，慌忙就下決定。
起先，雪團是有豪華的窩，可後面，它發現崔韞榻上剛墊的是上好的蜀錦料子，蓋着的被褥更是不可多得繡着精緻花紋的料子。
他伸手擦了擦女娘的淚痕：“你細細想想，不算你兄長，還有誰對你最推心置腹毫無保留？”
沈嫿思緒又開始放空。她視死如歸半坐再度伸出朝崔韞伸出胳膊。袖擺往下落，露出藕白的一截皓腕。
他的反應，讓沈嫿一顆心徹底涼了。
“自然是你的錯！”
她還不忘旁敲側擊：“尋常郎中醫侍能號出來的脈象，你可能探出？”
沈嫿見他走，更氣了。
“上來嗎？”
然，她大半夜不睡跑過來，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放不放？”
燈下女娘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哭過。
漾漾就算成了貓兒自要吃最好的，用最好的。當即點了點崔韞的牀，又指了指自己的窩。
“好，就生女孩。”
崔韞出了房門，冷漠的看向影五。去了無人的過道。
其實，崔韞也——勉勉強強配得上她。
崔韞緩緩收回手。在沈嫿的注視下，他攏了攏眉心。
他提步又去披了件外衫。這才端着蠟燭走近。
“信不信我把你薅禿！”
價值連城。
崔韞正色：“可是哪裡不適？”
“出什麼事了？”
“我——”
“看你幹出來的好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再則世人的人醜惡有之，虛僞有之。我自不放心將你交給旁人。”
“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等他再回去時，女娘已下榻。她嘴角緊緊繃着，渾身帶刺。上下都充斥着‘不好惹’的氣息。
沈嫿一頓，‘授受不親’四個字如何也說不出聲了。
漂亮的臉蛋仿若參透了生死，女娘的委屈鋪天蓋地的來。她咬着下脣，晶瑩的淚往下滾落：“嗚嗚嗚，漾漾做了醜事會不會被沉塘啊！”
沈嫿一聽。
崔韞見她不說話。
崔韞沉臉，掉頭往外走。
一回生二回熟，這會兒沈嫿躺久了，熟悉感更着涌上心頭。扯着崔韞發的力道也減了一半。
崔韞凝視她一眼。
崔韞仿若逗笑了，當即懶懶散散的把它撥開，夜裡，靠在榻上朝窩裡相當不服氣咬着手帕哼哼唧唧的雪團勾勾手。
沈嫿見他不語，急切和害怕交加：“怎麼樣？”
她倏然站起來，指尖往崔韞身上戳，是氣狠了的姿態：“你算計我！”
它也要！
崔韞沒應它。
等等。
“男女之間——”
“雪團夜裡趴我身上睡，你看我說什麼了嗎？”
沈嫿怒：“你陰險狡詐。你就是想用此迫我點頭！”
他保持這個姿勢，立了很久，隨後喉嚨滾動了兩下，眼眸低垂，眉間舒展開來，他沒忍住，悶聲笑開。
崔韞擰着眉心：“之前呢？除此之外，她見過誰？”
這不是他想要聽的。
沈嫿有些不敢去看崔韞的眼。
崔韞瞳孔猛的一縮。
“今日發生了何事？”
他下榻，傳來不疾不徐的走路聲，隨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啪嗒’一聲，火摺子點燃了蠟燭。
崔韞卻不受威脅，用鼻音輕輕應了一聲，氣息噴灑而來，泛上密密麻麻的癢，沈嫿敏感縮了縮脖子。他卻扶着女娘的背，作以安撫。
說着，她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
饒是崔韞，也閃過茫然之色。
女娘緊張兮兮。
好在，她沒爲了雞腿在榻上親過影一。
“你閉嘴！”
崔韞也沒反應。
女娘鼓了鼓腮幫子，難過的挎下臉。
“你倒是給句話啊。”
“韋娘子和七王妃來了一趟。”
惱怒不知所措之餘，她還想掀翻整間驛站。
不然得完！！！
崔韞到底很有分寸的鬆開她，支起身子，指尖輕輕一勾，褪去女娘的繡花鞋，又捻了捻被子給她蓋上。
“那輪到你數，這天上有幾顆星了。”
崔韞凝視着她。
窗外繁星點點，最耀眼的明珠在眼前。
女娘片刻不得閒又摸了摸小腹。她忽然扭頭，很嚴肅的問。
“那……我們這算不算是無媒苟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