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燭火噼裡啪啦的發着聲響。
沈嫿穿着海棠紅中衣,墨發如瀑。上榻後慢吞吞的挪到角落。捲走被褥,將自個兒纏成個圓滾滾笨拙的繭。
做好這些,她才心安不少。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傳來。
洗漱好的崔韞,繞過屏風緩步而來。視線微微一落,女娘將自個兒裹緊再裹緊,杏眼緊緊閉着裝睡。
他了然的絲毫沒有意外,如尋常般吹滅多餘的燈盞,只留下一盞起夜用的,這纔不疾不徐朝牀榻而去。
放下幔帳,遮住了一半的光線,周遭昏昏暗暗的,看的不太分明。牀微微凹陷,他躺了上來。
等了許久,沒見他有反應。
沈嫿小心翼翼的掀開一隻眼。
崔韞平躺着,是很標準的睡姿。他不曾睜眼,卻好似猜到沈嫿在偷偷看他。故,脣動了動。
可到嘴的話卻成了。
“這——”
“要我幫忙嗎?”
崔韞沉臉,已有不虞。
若是身邊不帶女娘,想來羅成峒也會安排。
這種宴,想來也不是什麼正經宴。楊嶼貪戀美色,羅成峒自然順着楊嶼的喜好來。
“明兒有事,睡,困了。”
“就不怕我露餡嗎?”
“不去。”
沈嫿若有所思。
權貴裡頭的公用愛妾腌臢的事並不少見。崔韞清楚羅成峒能爬上這個位置,靠的就是酒色拉攏。
好啊!
他眼裡閃過驚豔。
他只是個小小府經歷,知州也有意一見楊嶼。
她小聲小聲道:“不夠。”
“我深怕你這回又推辭不來,便親自來請,誠意可還足?”羅成峒爽朗的笑。
羅成峒瞧見她了。
沈嫿愛惹事不錯,可她確實最通透有分寸的。
“不好。”
他嘴裡喊着兄弟,可論年紀都能做崔韞的父親了。
沈嫿抿了抿脣。
可她很快反應過來。
“要。”
耳邊盡是窸窸窣窣的聲響,崔韞沒睜眼,女娘軟乎乎的身子就滾了過來。
礦山那邊的事,不能在拖了。
崔韞去秦楚閣的次數並不多,多半由影十僞裝他的模樣出面。也就是羅成峒在時,崔韞纔會親自應對。
“你好福氣啊!揹着弟妹還偷偷養了個外室。”
他是真嫌惡心,更不願逢場作戲。
崔韞順勢把她摟住,親了親她的發。他沒睜眼。
“沈薛氏也不是好貨色,她每次瞧我,都狠不得將我給吞吃了。”
她身上抹了香膏,幽幽香味侵入鼻尖,崔韞的睏意散了大半。他把人摟的再緊些。
沈嫿有些驚訝。
他正人君子的很。沒有別的動作還準備睡了。甚至被褥都不同她搶。
崔韞沉默。
沈嫿把頭埋到他懷裡。親暱的攥着他的領口。
聽着她一聲一聲的表哥,崔韞眸色越來越暗。
沈嫿:“她們就是見我沒人護着,還以爲你將我甩了,我灰溜溜回豐州城的。”
“報備一聲,回頭莫同我惱。”
四皇子養私兵,製造兵器哪個不要錢?上頭髮話,他們自然頂着壓力,急需尋到新的商客交易。一道做這一本萬利的買賣。
羅成峒是衙門的府經歷,爲人實在圓滑,去羅府,想來可不只是赴宴那般簡單,有姬謄暗中操作,逼的衡州官員想見他很久了,保不齊明日就是真真正正的交鋒。
可沈嫿卻說到興頭上,煞有其事的倒打一耙的告狀:“沈瞿要迎我回去,我自然不敢的,他轉眼就對付我剛開張的鋪子。爲人歹毒的很,就見不得我好。”
崔韞道笑:“你是我見過最聰慧不過的女娘。”
羅成峒不知,他收到的信早已被調包改動。
“我可慘了。”
————
沈嫿睡眼惺忪的出了屋子。
她鬧的烏煙瘴氣都欺負到人家家門口了。
女娘不免暗暗竊喜,想來崔韞同她一般,覺得那事污穢不堪實在沒必要。將思緒捋順後,沈嫿變得無懼無畏。
“楊嶼早已娶妻。”他道。
沈嫿眼裡剛有了殺氣就聽他補充。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對楊嶼還算是賞識,是個膽大心細的。
沈嫿明白了!
崔韞就是個繡花枕頭!
他也就嘴厲害。
女娘嘴一癟,示弱道:“你也是知道的,那些人最是人面獸心,披着一張人皮壞事做盡。早就想讓我死了,逮着機會可不得可勁欺負我。我一個嬌滴滴便是地上螞蟻都捨不得踩的女娘,如何能應付的了?”
和在秦楚閣時要拉着她做牆上那種事的男子,判若兩人。
“在豐州城那幾日可還好?”
澄園有客登門。
他要對付這些人,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報仇這種事,到底還是得讓沈嫿親自去。
聽着這句話,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可崔韞沒有。
畢竟,崔韞都將家底掏空了,她自然也要做出些犧牲。左右,眼一閉一睜,這事忍忍也就過去了。
“表哥,你再親親我。”
若真要細想,沈瞿的言行舉止東施效顰是照着沈雉學的,可見夠膈應人。
崔韞微涼的手撫着女娘細膩瑩白的後頸。
他真是一個字都不信。
翌日一早。
“族老也欺負我,他不知感恩,仗着年紀大當着一堆人的面,數落我沒教養。”
“那我以何等身份去?”
他親了親女娘紅潤的脣。
“你若不去,我怕是得帶南湘一同前往。”
說着,他狀似無意道:“知你要在衡州做買賣,想來生意場的事,你比我更清楚,楊兄弟,你我也算有些交情,我也一直有意與你結識。”
“你想讓我去?”
“明兒羅家設宴,可要一同前去?”
細白的小手探了出來,被褥的一角慷慨的朝崔韞那邊蓋去。
他和沈瞿有過交鋒,的確是個僞君子。
前些時日,收到上頭送來的信。
“那怎麼辦纔好?”
適才兩人開誠佈公,沈嫿彆彆扭扭還想着崔韞若真要試,她索性就由他一回。
說着,他意有所指道:“我府中養了一屋子的揚州瘦馬,雖說早被破了身子,可個個識趣。想來你也喜歡。”
昨個兒花魁伺候,今兒又養了個美人兒!果然不負楊嶼的花名。
本來以爲要扮演正房夫人的沈嫿眼神倏然一亮。
那賤兮兮最愛吃醋的妖精外室。
她可以!
崔韞頭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