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正在暗自惱恨的士子又雙叒叕豎起了耳朵。
同時投來了不滿的目光。
李空同這是要幫狂徒開脫？
但劉琪被訓斥之後，已經沒有人敢跳出來吱聲。
他們跟李夢陽的身份天差地別，真要剛正面只能自取其辱。
可同時也不相信，李夢陽能想到什麼好的彌補方式。
歪嘴的和尚號唸經，反正今天不管最後成了什麼局面，他們都打定了主意，出門之後就立刻行動起來。
李夢陽袒護偏幫張恆，在江南士林搞不臭這狂徒，就讓大唐儒門一起搞臭他好了。
悠悠衆口之下，狂徒你侮辱李閣老的事情，我們非給你坐實，讓你成儒門公敵不可！
“哦，不知空同公有何高見？”
李夢陽這麼賣面子，張恆不介意發揚一下尊老愛幼的美好品格。
一羣傻叉，都好好看看真正辦事的人應該是啥態度！
李夢陽這麼大一個江南文魁的頭等模板放着都學不會，真是瞎的厲害。
不是眼瞎，你們是心瞎。
居然還對李夢陽心生怨恨了，真有你們的，金陵士子果然甲天下！
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你們算是玩明白了。
“大唐儒門，確實後繼無力，究根結底原因多多，但本質還是不學無術。”
李夢陽話說的平靜，但內容卻毫不客氣。
就差指着衆士子的鼻子罵他們是濫竽充數了。
衆士子紛紛一滯，羞愧者有之，但更多是越見怨恨。
李夢陽，竊據文魁的老匹夫，安敢辱我等士子！
“玉之就以勸學爲題，做些文章吧。”
將衆士子的惱恨看的清清楚楚，李夢陽已經懶得說這幫執迷不悟的傢伙，對他們失望透頂，擡手一口悶下了杯中酒。
“玉之，不必拘謹，放心大膽的說就是了。”
喝完酒，李夢陽目光灼熱起來，看着張恆。
江南文華乃大唐之最，然而金陵城的士子卻都是今天這種氣量狹小，黨同伐異，不知悔改的東西。
儒門已經不是後繼無力，而是已經爛到了根子裡，積重難返了。
若不下猛藥重手處置，難保又釀成一次東林禍患。
那就讓張玉之來做這一劑猛藥好了。
破而後立，砸碎了這些舊的罈罈罐罐，纔好白紙上面再做畫。
而且，以張玉之才能，日後未必不能統領大唐儒門。
李夢陽對張恆生起的殷殷期望。
被至誠書院蘇世珣如此看重，張玉之也非徒有虛名，所做無論是雄文還是小說，各成經典。
論才華，放眼大唐儒門同齡人幾乎無人可以並肩。
就連差上三兩個層次的後起之秀都少見的很。
張玉之此子，有領袖儒門之姿！
李夢陽的灼熱目光，不掩飾他心中的期望與欣賞。
衆士子的怨恨愈發的濃烈了。
什麼叫不必拘謹放心大膽的說？
直說不準備我們說話，讓這狂徒放開了打我們的臉就完了吧，李空同！
你對得起我們捧你當江南文魁嗎！
簡直不當人……
“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車馬多如簇，書中自有顏如玉！”
張恆開口了，李夢陽話都說道了這份上，他要是無動於衷實在不好。
這是搭好了場地讓他鉚足了勁，不要有任何後顧之憂瘋狂扇一幫自大狂的臉啊。
哪還有什麼好矜持的。
長者請，不敢辭唄！
在勸學上做文章，這有何難。
不過盛唐李杜咖位太高，怕你們承受不住，一首宋真宗勸學精華節選送上，聽懂的掌聲！
“讀律看書四十年，烏沙頭上有青天。”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讀書之樂樂何如，綠滿窗前草不除。”
“千金一刻莫虛度，老大無成空自傷！”
洋洋灑灑，張恆清朗之聲迴盪在滿樓內外。
雖然一首成詩也沒有，仍然是斷章，但脫口而出，奮勇爭先的金句，依然將衆士子震的精神煥發，滿臉愕然。
這，這這，這狂徒他說的是啥？
這些震耳發聵的，這些寓意雋永的美妙文字，是該這狂徒能說的嗎？
猖獗狂徒，不過仗着歪才胡作非爲而已，他居然能做出這等意蘊深遠的佳句？
莫非……這狂徒還是儒門虔誠信徒？
否則這些震耳發聵，直擊人心的勸學佳句他從何而來？
“好，好，好好好！玉之大才，大才！”
啪的一聲拍在桌上，袁宏道身上冒出狂氣來。
實在是，聽張恆一番濤濤金句，真如三伏天裡葡萄美酒配上三兩顆冰魚兒下肚，從頭爽到腳！
儘管剛剛已經見過了張恆才華高絕，但現在聽警句佳言，還是勸學的佳句，袁宏道身爲儒門一員，且有些地位，自然情難自禁。
儒門後繼無人的老大難問題，袁宏道同樣心裡門清。
只是他以前還在自我求索，沒資格考慮解決的問題。
可現在他已經得道，如何扭轉儒門頹勢的事情，自然也該考慮考慮。
依靠儒門得今時今日的成就地位，袁宏道自認與儒門不可分割，天然有着維護儒門的職責。
張恆的佳句像是星火，照亮了前路。
一桌人無不對張恆投以敬佩目光。
李夢陽欣慰的笑着，又深看了一眼袁宏道。
這個袁中郎，看來確實是得道了，老夫還以爲他要破出門牆，皈依佛宗了，到是多心了。
玉之，確有領袖儒門的資質啊。
若非深入瞭解，如何有感而發，做出這麼寫勸學佳句來。
李夢陽深有老懷大慰之感。
“不對，你說的不對！”
衆人沉浸震愕中，突兀的一個激動的聲音刺出來，像發現新大陸，掌握了真理一般挑刺。
衆人視之，乃是一個滿臉嫉妒惱恨的士子。
“哦，我說的哪裡不對了？”
張恆看着這人，隱約記起來，似乎是叫白子羽，那天排隊交朋友時最前頭的幾個。
嗯，周超，劉琪，白子羽，你們都很積極嗎。
交朋友是，黨同伐異也是。
不錯，有股子衝勁。
“錯漏何在，你且說來。”
李夢陽臉上欣慰笑容一收，肅然凝視白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