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番外二 莫問歸處
榆樹青,柳樹青。UC 小說 網:無聲雙木幾多情,得染滿城青?
開口卿,閉口卿。蜂過迷蝶舞,一樹繁花傾。
偶得一闋長相思,敬贈二哥雅正。
長劍入心,竟不覺得痛。
突地眼前一片殷紅,幾絲愕然,嘔出一口血來,看來活不得幾刻了。
勉力回身,望眼韓焉,亦或小權。
怪只怪自恃甚高,怨只怨所託非人,恨只恨功虧一簣。有眼無珠,悔不當初。
父王近在眼前,眼眶赤紅,咬牙切齒,雙拳緊握。生子如我,自是死不瞑目。
擡眼劉鍶,目光卓然,靜若含珠,動似木發,毫不遲疑,宛如諸事皆在其掌握之中。
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成王敗寇,自古之道。
二哥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能再護你周全。誠然,你亦不需我相護。槿兒,你好眼光,看上的,果然是個人物。
唯願你亦好運,得償所願。
八歲時,添了個王弟,宮裡多了位麗妃。
平日寂寂無聲的正四品麗人,突地升了麗妃,怎不叫人起疑。怎不叫人生妒。突現卿貴,傳言極多。編派是非,宮裡人多口雜,流來轉去,到我耳裡時,不知還保有幾分純粹。
據說,頭日夜裡,麗妃夢得行行復復,徑至瓊樓玉宇之內。空無一人,獨留滿園繁花芬芳,枝葉扶疏。奼紫嫣紅,美不勝收。側目流盼間,百花爭豔,風流肆意,尤以木槿爲最。花叢中卓然一支,花團如盤,花瓣舒展,花莖挺直,花葉鮮嫩。絨蕊點點,幽香陣陣,開得剎是喜人,不由輕折而下。正欲靠近一嗅,竟猛地竄入懷中,猶如活物一般。大驚醒來,腹痛難當。
兒啼聲脆,院中正開今春木槿第一枝。
香氣沁心,由是爲名。
父王曾言:“如此模樣,生爲男子,真不知幸也不幸。”
滿月時頭次得見。
穿着大紅錦服,繡着富貴吉祥。襁褓中不曾睜眼,只管酣睡甜夢。不覺起了逗弄之心,輕輕一捏白嫩小手,柔弱無骨。
突地醒轉,一雙鳳目渾不懼人,直勾勾盯着,似有話說。
心頭歡喜,正要逗他說話,父王卻怕傷了幼弟,揮手斥退。母妃慌的拉住,低低斥責。
大哥不過冷冷看看,也不上前,亦不答話。
旁邊祭廟之主上前恭敬行禮,額爾相面。瞅了半晌,只管叩首。
父王不耐煩,要他明言。
老頭兒不敢擡眼,喃喃低道:“‘少年公卿半青面’,說的自是面以青爲貴,小王子骨有色,青爲嘉。骨亦有質,頭以聯者爲上,小王子他…小王子他額圓而無串骨,半是孤僧啊。”
麗妃面色一白,眼圈一紅,委委屈屈盯着父王不發一言。
“大膽!”父王斜眼一橫,“甚麼孤僧?!好好的王子卿貴,莫非還要出家不成?你老糊塗了!”
老頭兒嚇得渾身顫顫,不敢再言,只管撿些富貴吉利的言辭,麗妃這纔回嗔作喜。
我悄悄問母妃:“甚麼是孤僧?”
慌的母妃忙捂我嘴,咬着耳朵小聲道:“還說?!”
宴散回宮,又問得一遍,母妃才道,半是孤僧此句,講的是小王子麪相上,頭圓而左串骨隱伏不見,多半要做僧人。
心頭大惑,這麼漂亮的娃娃怎會是和尚,真要出家,我定要拖他回來玩耍。這老頭兒,活該被罵。
再見時,一聲“二哥”驚醒夢中人,這纔想起,眼前人真是自己三弟,絕非宮人口中的謫仙臨世。
雖則,此等顏貌,確非世間所有,說是仙人,也不爲過。現下尚幼,十年之後,不知出落成如何模樣。
同上書房,多有照顧。母妃冷眼旁觀,暗地裡也教訓,囑我明面兒上做戲即可,心裡不妨多個計較。
有何好計較?橫豎是自家兄弟。
母妃愣得一愣,才搖首嘆息,揮手要我退下。
出得寢宮,正欲往書房去,正巧遇上三弟來尋。
歡天喜地,笑逐顏開,手裡捏張宣紙,一路招搖。
原是昨日初習作詞,苦思半日,得了幾句,定要我看。
倒也文字清麗,讚了兩句,他愈發嬉笑起來。
“這都要多謝二哥。”
“怎麼講?”
“正焦頭爛額想不出,太傅說二哥當年學詞時,與我一般大的年紀,也是想了一日方纔做出,叫我不必着慌。由此想起二哥名諱,轉個彎,就想出這個來了。”
我再細看看,不由一笑。
“既如此,應付了太傅功課,這就送予二哥,可好?”
“二哥不笑話槿兒就是好的。”
問他討來,蓋上印鑑,藏在箱底。偶爾翻出,貼在面頰之上,芬芳撲鼻。
就似他身上的香,說不清的迷醉。
就似他臉上的笑,道不明的沉淪。
年歲見長,心知此情非善,暗自壓下那念頭,只怕沾染有害親近。
晃眼二十,父王下旨,出使衛國,槿兒定要同赴。不忍逆他意思,終是同行。
母妃續續叨叨,言槿兒此行別有所圖,也道是麗妃暗中授意,叫我多加小心。
初時只作母妃近日心緒不佳,不以爲意。孰知後竟惡言相向,不由暗惱:“母妃封號爲‘德’,貴爲三妃,兒誠盼真如所名,且莫自甘平庸,與那些個庸脂俗粉一般見識。”
拂袖而去,心下不安,總覺此行不妥。
偶爾得知槿兒似對劉鍶關切,曾問他何故關切別國王子,卻笑而不答,試探無果。自又安慰,兩人從未見過,定不會有何交集。
不曾見過?莫非…
此行若是爲心裡想見劉鍶,真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應對之策,愈發惶恐。
夢中竟見槿兒隨他而去,汗流浹背。
一行半月,終抵東也。高牆堅壁,固若金湯。宮殿嚴整,巍峨雄壯。鶯歌燕舞,花紅柳綠。來往頻繁,熱鬧非常。
果然易守難攻。
武聖不惑之年,行事老練沉穩,膝下几子各有本領,一個衛國井然有序,霸氣隱現。
非是長他人志氣,事實如此,不能不服。
只萬幸,劉鍶出征在外,不再東也。
熬到最後一日,面辭武聖,遇着今生最不想見之人。
劉鍶得勝還朝。
無暇去看那人,只爲槿兒目光再不轉移。
緊緊的,牢牢的,貪婪的,渴求的。
如我偷看他一般,槿兒正在偷看劉鍶。
冷的,暖的,苦的,鹹的,夾雜着生澀,流進心裡。
回得菡京,槿兒愈發少言,整日裡不思上進,只曉得玩耍嬉鬧,有幾次竟然流連風月場所。雖不曾作甚麼有傷風化之實,卻引得民間朝野側目。父王卻毫不在意,恩寵日盛。由是謠傳父王有意將大位相托,我自有想法。若真是槿兒登基,自助他萬里江山永固。
再有其他,只當是年少春夢一場,一笑了然。若有機緣,自守他一生一也就是了。
若非遇着韓焉,此生當永不敢生此念。
韓焉。
三年前雪夜來投。鵝毛翻飛,冰天雪地,寒枝潔然。孤身一人,獨行風塵,渾身寒意,偏有一雙明目,閃亮卓然。一張薄脣,紅如塗丹。披件水色狐裘,風流大方。自言云遊四海,願投明主。
我自一笑,本以爲時誰家公卿驕子,正思量所謂何事。既是乞食門客,看他英朗爽利,當有些才學,可惜我並無逐鹿之心。意思着留他歇息一晚,隔日再贈百金,打發他離去就是。
他卻眼光流轉:“若有韓某,二王爺定可得償宿願。”
“宿願?”
“二爺的宿願,裡外不過是三王子罷了。”
大驚失色,生出殺機。
“二爺若要動手,不妨請早。”韓焉譏諷一笑,“不過提醒二爺一句,若非想得萬全,韓某也不敢擅自登門。”
“你究竟是何人?”
“東虢虢主。”
“既是江湖中人,何以投身官場?”
“私人恩怨罷了。”韓焉俊眼斜飛,淺淺含笑,“日後有求之時,二爺且莫推搪就是。”
“可否告知仇家名諱?”江湖中人,難免有仇家。想他做得第一暗殺組織頭領,仇家定是不少,只怕不少還是達官顯貴,心頭信了幾分。
“劉鍶。”
“劉鍶?衛國劉鍶!”
“正是。”韓焉巧笑嫣然,卻透着徹骨寒意,“若論單打獨鬥,十個劉鍶也不是韓某對手。只是一劍結果了他,實在便宜這廝。韓某要他國破家亡,身敗名裂,方消心頭之恨。”
沉吟半晌,不知是福是禍。若能除了劉鍶,於公於私,倒也是福氣。
韓焉又道:“若是二爺沒有實權在手,莫說想得三王子,就是保住小命,只怕也不易。”
回身凝視,他目光坦蕩,毫無懼色:“大王子後有金傑一組勢力相助,三王子深得大王寵信,二王子以爲如何?”
垂首不悅,他所言卻是實情。
“依着二王爺寬厚的性子,多半是在三王子身邊守一輩子不開口吧。”韓焉不依不饒,“男子交好之事古已有之,何罪之有?二王爺莫要輕言放棄,少了二爺,三王子真能安安穩穩麼?韓某以爲不然。若是實權得握,王位不過是陳設而已。而三王子自然對二爺言聽計從,俯首帖耳,二爺定當得償所願,旁人又敢說甚麼不成?”
擡頭一望,韓某滿面肅然,混不是玩笑。自又移開目光,心頭百轉千回。掂量半晌,終是憋出幾個字來。
“韓先生有何妙計?”
韓焉垂首一笑,志得意滿。
自此,萬劫不復,死亦不悔。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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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還是忍不住貼出來了,第一部完結了,嗯,某L已經着手開始寫第二部了,只要jj可以上,一定及時更新。劉泱會在第二部中繼續出場的,某L不會讓女生受冷落的~其他的人物也會有出場,關於沈莛和秦莘,某L會以番外的形式在第二部中交代的,請大大們放心,會解釋很多第一部中留下的疑團的,呵呵,完結真是開心啊~~~禮花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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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時手癢,決定再開個新坑《算命》,不會太長的,也不會像《靜水流深》一樣寫很久,會好玩很多,呵呵,有空記得來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