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山寺(一)

“老山羊,我懶得跟你說廢話了!”祠堂外面,曾獨眼依然張狂着道:“呵呵,既然我得不到的東西,你們就誰也別想得到,你們就在這個寨子裡守着吧,我可要放火燒了!”

祠堂裡,張賢與陳大興都不由得怔了一下,這個寨子裡雖然大部分的屋子都是用土坯磚砌成的,但是中間都是用木樑支撐的,便是屋頂、廊柱也都是木製,實際上整個村寨就是竹木結構的,根本就經不起大火的焚燒,更何況此時正值寒冬,由於長時間沒有下雨,天乾物燥,哪怕是星星之火,都可能引來熊熊的火勢。

“這個曾獨眼真得太狠毒了!”陳大興經不住地罵了一聲。

老山羊也失去了主意,擔心着道:“他要是真得放火了,我們這些人只怕都跑不出去!”

“必須要把這個曾獨眼先幹掉!”張賢卻是堅定着信心。

陳大興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已然明白了過來,馬上對着張賢和老山羊道:“你們兩個想辦法先把這個獨眼龍穩一穩,我去找武小陽,他那有狙擊步槍,讓他把曾獨眼打死!”

張賢點着頭,看着陳大興跑去。因爲要面對三個方面的敵人,所以小分隊的人是分成三個方向作着防禦,畢竟這些村民會打機關槍的人並不多,武小陽和賀強一起是盯着西面的。

“老山羊,告訴他,讓他等一下,我們可以跟他作個交易!”張賢對着老山羊道。

老山羊愣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這只不過是一個緩兵之計,連忙點着頭,對着牆外的曾獨眼大喊了起來:“曾老大!曾老大,你先等一下,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曾獨眼問着。

老山羊笑了笑,問着道:“曾老大呀,你說向二麻子在這裡藏了寶貝,你是怎麼知道的?”實際上,老山羊的問話,都是張賢在邊上教的。

曾獨眼馬上警惕了起來:“這件事你不用知道!”

“呵呵,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剛纔在村口外面,是不是也有一波人想要這筆寶藏?所以纔會和你們打起來了?”老山羊繼續說着,依然是張賢的口吻。

“看來你還是很聰明的嘛!”曾獨眼答着,同時非常自豪地道:“那幫傢伙不過是想趁火打劫,不過,現在他們已經被我趕跑了。你別想打什麼壞主意了,有話就快說!”

“我能打什麼壞主意!”老山羊自嘲地道:“只不過是有一筆交易想哪你做!”

“什麼交易?”曾獨眼馬上來了興趣。

老山羊道:“如今這些村民都掌握在我們的手裡,我們可以接着讓你來拷問,只是如果找到了寶藏,我們兩方面要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平分。”

曾獨眼不由得一怔,忽然又笑了一下,不相信地道:“老山羊,你別在我面前拖時間了,你們有這麼好?掌握了那些線索卻讓我來審?呵呵,再說了,解放軍也會貪圖向二麻子的這點寶藏?”

“拖時間?我跟你拖時間有什麼用?”老山羊卻答着:“實話跟你說了,我們也不是什麼解放軍,只不過是穿着解放軍的衣服冒充一下算了。”

“哦?”一聽到老山羊如此一說,曾獨眼不由得一怔,連忙問着:“你們不是解放軍,又是哪支隊伍的?”

“你總知道國軍第十四軍吧?”老山羊悠悠地告訴着他。

曾獨眼再一次愣住了,經不住問着:“你們是徐軍長手下的國軍?”

“是!”老山羊答着。

“哈哈!”曾獨眼不由得大笑了起來,卻是指着老山羊罵着:“你這個老東西,我說你怎麼會轉變得這麼快?原來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卻投靠了國民黨!”他說着,又不屑地道:“只是如今形勢不同了,你們徐軍長此時是虎落平川被犬欺,他那點人自保還有問題呢,我不去惹他就已經不錯了,他還想跑過來惹我?”

“呵呵,鳥爲食死,人爲財亡!”老山羊笑着道:“我們是有紀律的,所以不便對這些老百姓下手,你卻不同!怎麼樣?我提的這個交易你答不答應?”

“如果是這樣,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顯然,曾獨眼已經動了心。

張賢卻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爲了應付這個狡詐的土匪,讓他編出了這麼多的鬼話來,看到不遠處武小陽已經悄悄地爬到了祠堂裡最高的鼓樓頂上,拿着槍瞄準了對面的門樓,他知道這個時候他編的瞎話也快要結束了。

“你們要是真得想跟我合作,就放出點誠意來!”曾獨眼還在討價還價:“老山羊,我知道你不是這裡面的頭,還是讓你的頭來直接跟我談吧!”

“呵呵,我們頭也對你信不過!”老山羊卻答着:“這樣好了,我們兩方各讓一步,我們頭到祠堂門口,你也到祠堂門口,隔着一條街這樣大家安全!”老山羊的這番話,目的只是要把曾獨眼從門樓裡引出來,便於高處武小陽的狙殺。

“呵呵,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曾獨眼點着頭,顯然也同意了這個方案。

“我們頭已經在祠堂門口了!”老山羊告訴着曾獨眼。

“好!”曾獨眼答着:“我也過去!”說得,真得從門樓裡現身,向着不遠處的祠堂門口的對街移去。

張賢趴在牆頭,從射擊孔裡看着曾獨眼一閃而過的身影,心裡卻在默默禱唸着:“一、二、三……”這第三個字剛剛念出來,便聽到了鼓樓上響起了“叭”的一聲槍響,那定然是武小陽開了槍。

透過射擊孔,張賢看到曾獨眼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以爲他真得被武小陽狙殺了,心中正在高興,只要這個曾獨眼一死,那麼,這些匪徒就算是人多,也成了烏合之衆,根本經不起他們的衝殺,肯定是一鬨而散的。

曾獨眼的倒地,也立時引起了那些躲在暗處的土匪們的驚呼,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啊!”地大喊出聲來。可是,當張賢正要當先着衝將出去的時候,卻見倒在地上的曾獨眼忽然一個滾已然滾到了街邊的一處民宅之外,猛然躍起,捂着自己的胸口,已然跳進了屋子裡去了。

“哎!”不僅是張賢,便是連老山羊都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爲了剛纔失去的那個絕好機會而可惜着。張賢的心裡也不由得在暗罵,這個武小陽平日裡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哪知道關鍵的時候卻是功虧一簣,早知如此,還不如派熊三娃去打這一槍。

這個時候,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曾獨眼已然發了瘋,不再相信老山羊的任何解釋,馬上命令人放起了火來。

“連長,不能幹等着被燒死呀!”看到跑過來的陳大興,張賢有些急迫了起來,對着他道:“如今乘着火還沒有起來,必須要孤注一擲了,把守衛祠堂的任務交給老鄉吧,我們小分隊組成突擊隊,從這邊突出去,剛纔曾獨眼就是跑到了這邊的屋子裡,我們追着他打,他受了傷,肯定會爲了保命逃跑的,只要他一跑,別的土匪一定也會跟着跑!”

聽着張賢的這個計劃,陳大興連連點着頭,派出人馬上集合小分隊的成員。

老山羊聽着張賢的建議,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到此時也相信了武小陽的話,這個張賢看着不起眼,的的確確是陳連長的軍師,佈置得有條有理,面面俱到。

小分隊的人很快便集合了起來,一聲令下,七個人如同猛虎下山一樣,衝出了祠堂的大門,突突中已然迅速地消滅了那些守住大門的匪徒,武小陽一馬當先着衝在最前面,手裡卻是提着那挺繳獲過來的輕機槍,只一個衝鋒便打開了土匪們防禦的缺口。

這些土匪正在四處裡放着火,聽到這邊突然傳來的急促槍聲,都不約而同地丟下了手中的火把,向着這邊奔來。火光中,土匪的第一陣線已然崩潰,向着村口方向敗退,而曾獨眼就在兩個土匪的護架之下,混在敗退的匪羣中,也逃向村口。見到曾獨眼都在敗逃,更沒有人死命頑抗了,也顧不得其他,拔腿跟在其後,胡亂地放着槍,退往村外。

幾乎是一鼓作氣,這上百名土匪已然被小分隊帶着村民們趕出了荊軻寨,倉惶而逃。可是,當他們跑到南面竹林處時,那邊又響起了槍聲來,顯然有人埋伏在了那裡,曾獨眼已經顧不得去分辨偷襲他的人是誰了,此時對他來說就已經是風聲鶴唳一般,只剩下了狂奔,避開竹林,轉向東面的小河方向,不顧冬天寒冷的河水,趟着冰冷的河水,逃向東面的大山。沿途丟下了許多受傷哀嚎的同伴,三百多號人出來,真正逃走的不過五六十人而已。

※※※

陳大興帶着小分隊把曾獨眼的這羣土匪趕出了荊軻寨,卻沒有再顧得追趕,連忙又帶着人撲滅這個寨子裡被土匪點着的大火,聽到村外槍聲突然又大作起來,大家都很是奇怪,陳大興連忙派出老山羊與熊三娃去查看,他卻要一面組織人員救村子裡的火,一面還要組織人員在村口附近部署防禦工事,以防那些土匪的反撲。

村外的槍聲響了有半個時辰,半天之後,當村裡的大火快要救滅的時候,老山羊與熊三娃卻帶着一隊便衣的人馬走了回來,這是一支也有上百人的隊伍,同樣是湘西人的打扮,只是與那些土匪不同,他們的服裝基本一致,都是黑布盤頭,黑衣黑褲,只是有人的身上揹着步槍,有的人身上還揹着刀槍和弓箭。

“陳連長!”一見到陳大興,老山羊便喜不自禁地叫着。

陳大興看着隨他而來的這些武裝分子,有些不明所以。

“呵呵,他們不是土匪!”熊三娃也向他解釋着。

“他們是彭家堡的白桿兵!”老山羊這才向滿腹疑惑的陳大興作着介紹。

“彭家堡?”陳大興不由得一愣,忽然想起來汽車連遇險的那個晚上,第一個向汽車連發難的那支隊伍,不由得眉頭緊鎖了起來。

“呵呵!”老山羊同時把身後的一箇中等身材的小夥子拉到了面前,向着陳大興介紹着:“這是彭家三少爺彭長安,是他帶着人過來的!”

“你好!”雖然對彭家堡還沒有一點的好感,陳大興還是伸出手去。

彭長安愣了一下,伸過手來握住了陳大興地手。

“這就是剛纔我跟你說的陳連長!”老山羊向着彭長安介紹着。

“你好!”彭長安搖了搖陳大興的手,便又鬆開了。

張賢仔細打量着這個彭家的三少爺,卻發現這個彭三少爺的確是與這些白桿兵衆不同,他的頭上沒有纏頭巾,而是戴着一頂黑色的學生帽,衣服也是一身黑色的學生服,釦子扣得整整齊齊,他的模樣不僅年青,而且十分英俊,大約只有二十上下歲的樣子,如果走在大街上,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學生,讓誰也不會想到他會是山裡土司的兒子。

“大興哥,一開始的時候,就是他們在村口作掉了曾獨眼的哨樁,也是他們把曾獨眼的大部人引出村去的!”熊三娃生怕大家不知道,替這個彭家的三少爺說着。看他如此興奮的樣子,顯然與這個彭家三少爺很談得來,一路上沒有少說話。

陳大興只是點了點頭,對着彭長安道:“我們正準備明天去彭家堡登門拜訪呢,呵呵,卻沒有想到能在這裡與彭家三少爺相遇!”

“陳連長去彭家堡是有什麼事要辦嗎?”彭長安卻是有些警惕,問着。

陳大興依然是點了點頭,道:“我們去彭家堡,一來是爲了拜會一下你父親;二來的確是有點事要找他。”

“什麼事?能夠讓我來轉告嗎?”彭長安問着。

陳大興猶豫了一下,還是搖着頭笑了笑,道:“這件事不急,到時見了令堂大人,再說也不遲!”

彭長安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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