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鳴謙斜眼瞥了一眼,端起一本正經的架勢,想要教訓他的弦陽,此時他在想,若是錦月看到他這般荒唐的酗酒,僅多會皺皺眉頭吧!她總是一副表面恬靜,實則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
“是嗎,我還教過你這個呢,那我今日便再教你一句,‘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哈,哈哈哈哈。”
赫連鳴謙揚聲大笑着,噗通一聲摔在了凳子上,手裡的酒罈也應聲的碎了一地,他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狠狠的戳了戳太陽穴,趁着還有些清醒,又順手拎起了一罈未開封的酒,用牙齒掀開了塵封在上面的幔布。
“‘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那喝酒是好還是不好呢?古人怎麼這麼矛盾?”
弦陽還在糾結赫連鳴謙跟他說的相互矛盾的道理,赫連鳴謙醉醺醺的看了一眼弦陽,一個泉中水,只需一眼便可看的通透,一個是霧裡花,費盡心智也窺不得半分,他是嫌棄這人生不夠艱難,還是歲月不夠無情。天下女子千千萬,而他偏偏選了最有難度的去愛。
“矛盾,是矛盾,人不就是喜歡自找矛盾,自尋煩惱嗎?”
此時的赫連鳴謙已經抱不起酒罈子了,便隨手又抓了個杯子,在酒罈裡舀着喝,他此時似乎喝不到嘴裡了,灌進去的酒順着嘴角流進衣襟裡,弦陽皺了皺眉頭,再次從他手裡奪回了酒杯,她記得以前赫連鳴謙最愛乾淨了。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赫連鳴謙已經站不起來去從弦陽手裡搶了,便胡亂的在桌子上摸索,弦陽快速把桌子上的酒杯都伸手打到了桌子下。
“回去,回哪裡去,她都不要我了,我能回哪去。”
赫連鳴謙抱着酒罈子,神情哀傷的趴在桌子上,弦陽側頭奇怪的看着他,似乎不認識了一般。
“當然回太宰府了?不然你想回哪裡去?”
赫連鳴謙渙散的眼眸已經看不清弦陽,他猛烈的甩了甩頭,眼前竟然出現了那樣清淡的面孔,柔情似水的望着他。
“別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赫連鳴謙突然伸手在空中亂摸,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摸到,於是便趴在了桌子上,像個丟玩具的孩子一樣,抱着酒罈子痛哭起來。
“乖,沒人不要你。”
弦陽看他實在可憐,便把赫連鳴謙抱住,像自己生病後,孃親哄自己一樣,拍着赫連鳴謙的頭,溫聲細語的哄着他,弦陽雖然好奇是什麼人,能把赫連鳴謙這樣一個穩重深沉的人傷成這樣,但看赫連鳴謙現在的模樣,也問不出什麼。
酒館門上的粗布簾子被風吹的忽扇忽扇,裡面的一個哭一個哄場景,也被外面那頂青色小轎裡,那雙清冷的眸子看的清清楚楚。
“回去吧。”
錦月垂下了掀這轎簾的手,面色陰沉的厲害,葉闌趕緊擺擺手,讓轎伕擡起轎子離開。但他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這好巧不巧的,一進來就看見這一幕。若是那哭泣的男人不是赫連鳴謙,他還真有興趣看看戲。
轎伕健步如飛的往前走,走到一座斷橋上,河中飄着一艘亮燈畫舫,還有悅耳的琵琶聲跟歌聲傳過來,只聽她唱的是。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青衫袖。不見去年人,淚溼青衫袖。”
錦月記得這個地方,中元節那天,他們十指緊扣,在這拱橋上徐徐慢行,那日他溫熱的眼眸,她如今記憶猶新,而且還聽到了有人高聲呼喊着。
“白景歸西山,碧華上迢迢。”
也是在這裡,赫連鳴謙緊緊抓着她的手,那時她雖覺得前路漫漫,舉步維艱,但被他抓着,無形之中,她就充滿了力量,可如今她突然發覺,那股支撐着她的力道不在了。
“停轎~”
轎子平穩的停了下來,斜壓着,方便錦月從裡面出來,那琵琶聲依舊在河道里盪漾,錦月朝橋上走,在最高處停下,扶着橋墩,目光迷離而靜謐的看向那漸漸飄遠的畫舫。
“月兒,赫連鳴謙醉了,而且醉的很厲害。”
葉闌跟她並肩而站,夜裡的風,涼的刺骨,尤其在這風口站着,葉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看錦月,卻若無其事的站着,似乎感覺不到這夜風的寒,怕是她餓心更寒吧。
“嗯~。”
錦月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她的平靜到與平常無二,但又似乎平靜的有些不對勁,平常的女子看到這一幕,即使不讓前質問,也會在私下哭鬧一場吧。看到如此正常卻反常的錦月,葉闌也不知到,錦月她是不是在意剛纔所看到的。
“或許赫連鳴謙把弦陽當成了是你,不然怎麼會在一個女子懷裡哭成哪個樣子?”
葉闌盯着錦月,在她那張看似平靜的面孔上,總覺得一股沉鬱圍繞在上面,讓他的心說不清道不明的堵得慌。他小心翼翼的補充着,試探着,唯恐自己那句話不對,惹得錦月心裡更加不舒服。
“嗯~”
錦月連續說只回答了兩個嗯字,向來能說會道的葉闌,此時也不知該怎麼勸上一勸,他能感覺到錦月心情不好,卻沒抓住錦月心情不好的點在哪裡。他沒想到自己會犯傻來一回,妄想着去窺探,這世上最難猜測到的一顆心。
“月兒,你別隻是嗯呀,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怎麼想的?別讓我跟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很多時候,葉闌都希望錦月,能像其他正常的女孩子一樣,遇到不開心的事情,能耍耍小性子,哭一哭鬧一鬧,可她偏偏什麼都堆積在心裡,總讓人覺得沒什麼是她在乎的,而事實上,她可能比任何人都在意。
“你要真的在意,真的生氣,我就把赫連鳴謙抓來,任你打一頓也好,罵一頓也好?反正他已經醉成那個樣子了,我也不怕打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