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中的疑慮令晗辛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她趕緊雙膝跪倒,連連道:“陛下別誤會,秦王只是安撫我,他並沒有什麼辦法……”
“他是在等晉王回來吧。你們都在等那一天!”
“陛下,與其這樣疑神疑鬼,懷疑身邊的人,不如令他們竭誠效命,對抗晉王。陛下如今坐擁龍城,和江北大片國土,卻爲何要讓一個逃遁到漠北的晉王來擾亂自己的步伐?晉王來再說來的策略,他此時都無法靠近北苑,卻還牽制了陛下這麼多精力,怎麼能怪大臣們擔心陛下皇位不保?”
這話直率犀利,直接刺痛了平宸的心。他瞪着晗辛,幾乎是凶神惡煞地問:“你說什麼?”
大殿中服侍的內官宮女們早就吃過平宸喜怒不定的脾氣的苦,見這情形,紛紛不動聲色地往外退。
窸窣的腳步聲令平宸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但他顧不得旁人,仍舊逼問晗辛:“你這話是誰教你的?你怎麼敢這麼對朕說話?”
晗辛毫不退縮,迎視過來,冷靜地說:“陛下若覺得我這話不妥,儘可以治罪。只是陛下,你一定明白的。”
從來沒有人用這樣體貼而充滿理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平宸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朕……明白又有什麼用?”他的怒氣來的快散的也快,低頭看看跪在腳下的晗辛,突覺無趣:“起來吧。朕不會治你的罪,只是……晗辛啊晗辛,……”他低聲念着她的名字,一邊側頭瞥她,一邊轉身踱步。
那一眼令晗辛心頭微微不安起來,不明白他究竟還想做什麼。
平宸突然過來一把將她拉起來問:“他平日對你好不好?若讓你嫁他你肯不肯?”
晗辛一怔,呆住:“陛下是什麼意思?”
“晗辛,我知道你幫過我,你肯不肯再幫我一次?”
“幫?”
“對,幫我。嫁給他。”
“陛下在說什麼,我不懂。”
平宸激動了起來,站起來飛快地走了兩步,抑制不住聲音裡的亢奮:“晗辛,朕做錯了一件事。錯得很厲害。”
晗辛有些遲疑:“哪一件?”
平宸一怔,“你覺得朕錯了很多嘛?”
饒是滿心的驚疑不定,晗辛還是被他這句話逗得笑了出來:“請陛下明示。”
“連續七日,宗室諸王諸公都在不停滴給朕上奏摺,用各種理由推搪不肯跟朕一起去謁陵。即便朕做錯了什麼,先帝他們總是要尊的吧?爲什麼不跟朕去?謁陵這麼大的事,他們不去,獨朕一人去,這不是讓天下人看笑話嗎?何況這要朕怎麼去見先帝?”
晗辛迷惑起來:“陛下說這個是想……”
“崔璨說只有請秦王出面,才能挽回宗室諸王。”平宸咬着牙不甘心地說,“可是朕信不過他!”
“信不過秦王?”
“信不過他,卻不得不啓用他。一旦讓他去勸服宗室隨朕謁陵,便他秦王名正言順成爲宗室領袖之日。他始終心向晉王,若是他出山,必然會圖謀對朕不利。晗辛,這件事情朕糾結了許多天,今日終於想出辦法來。”
晗辛這才明白了他的想法,只覺荒謬不可意思:“陛下是想讓我監視秦王?”
“不,朕是要你嫁給他。朕封你爲公主,賜婚給秦王。你對他有情,寧願將自己置於險地也不肯妨害他。朕知道你是想嫁給他的。”
“嫁給他,然後監視他?”晗辛在平宸噴薄而出的異想天開中努力找到關鍵所在,“陛下還是想讓我監視他。”
“沒錯!”平宸冷靜下來,成竹在胸地說:“你是他最親近的人,自然能得知他的一舉一動。你來告訴朕,朕保證,只要他不是要顛覆朕的社稷,要威脅朕的生命,朕都會對他手下留情。因爲你,朕願意放過他。”
晗辛努力理清思路,按下紛雜的心緒,問:“陛下又如何會確定我爲陛下監視秦王呢?畢竟我是他的人……”
“你是朕的人!”他壓低了聲音逼近她。入宮這些天來,晗辛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壓迫感。他說:“從那日他將你留在這大殿裡時,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自己還沒想明白嗎?你對他如此無怨無悔,他卻對你棄若敝履。你說他給自己下毒,但中毒的卻是你。你可以不爲朕做事,一嫁過去就完全投靠他,可以將朕的計劃說給他聽,也可以裝聾作啞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但你自己最清楚,我今日給你的,是一條生路。讓你能在他身邊長久相守,卻不被他毒害,讓你在他面前不再那麼卑微絕望。”
平宸擡起她的下巴,令她看着自己:“那一夜的事情可以沒有任何人知道。朕有無數女人,不缺你一個。只要你自己能忘掉,就沒人會知道。但你爲什麼會從了朕,你想清楚。”
晗辛的身體漸漸顫抖起來,越來越劇烈,彷彿寒風秋葉一樣,不可抑制。她的寒冷和恐懼,被暴露了出來,在這空曠的大殿上,無遮無攔,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