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葉初雪,你肯定會上來的。”他壓下被她的話語逗引出來的恐懼,擠出笑容信心滿滿地說,“那麼多的苦和難你都熬過來了,這個小水塘子算什麼?你不是老說是死過一次的人嗎?有一次就有兩次,你的命長着呢。你得長長久久地跟着我過日子呢,怎麼會上不來?”他一個勁兒地說着,用自己的聲音安慰着她。
她卻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恐懼,知道這一次遇險讓他也嚇得夠嗆。湖水深處的寒冷從心底泛了上來,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突然發怒,重重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問道:“你到哪兒去了?一走就是那麼多天,你知不知道我快擔心死了!”
“哎喲……”平宗始料不及又被她咬得渾身一哆嗦,想發怒又捨不得,只得捏住捏住她的下巴輕斥:“你有完沒完?再咬人我就把小白扔了。”
“我咬你,你扔它做什麼?”
“肯定是它把你帶壞了,沒事兒老咬人。你以爲你是狼啊。”
葉初雪也不吭聲,眼巴巴地看着他,水光在眼眶裡凝結,神情無比委屈,楚楚可憐,令人不由得心軟。平宗嘆了口氣,放開手,將她之前散亂的頭髮一點點地用手指梳理好,輕聲說:“我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她怔了怔,突然惆悵起來,靠在他肩上,手指撫上之前在他肩膀留下的牙印,突然笑了起來:“你身上之前都是刀傷箭傷和狼咬的傷,以後就不許再留別的傷痕,要留,也只能留我咬的傷口。”
“你真霸道!”他輕輕哼了一聲,想想終究不甘心,忍不住問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去做什麼了?”
“這還用問麼?”她壞心眼地笑着,不動聲色地向後撤,準備隨時逃跑:“肯定是我一個人滿足不了你,你出去找母狼去了……”她說着哈哈大笑,轉身就跑,卻被平宗一把拽住胳膊扯到自己懷裡來。
平宗氣得哭笑不得,“葉初雪,你無聊不無聊……”他恨得牙癢癢,學她的樣子用牙齒噬咬過去,“我爲了你辛辛苦苦在大山裡跋涉了三天,你就給我配個子虛烏有的畜生?好歹也得是美女啊。”
“美女你已經有了,狼倒是可以讓你養一隻,餓了還能吃肉。”她笑得不能自已,彷彿已經忘記了剛剛纔死裡逃生,肆無忌憚地向後將全身的重量靠在他的手臂上,“就算你不要,也可以給小白做個伴。”
“葉初雪你真不害臊,我還是第一次見人誇自己是美女的。”他忍俊不禁,那鬍子茬去蹭她的臉。
“那當然。我再醜,你也得說我是美女,這叫情人眼裡出西施……”
他聽出了她言外之意,擡起頭打量她的神色,“你說什麼眼裡出西施?”
葉初雪當然不會以爲他是沒有聽清楚,嘻嘻一笑,故意嗔道:“若是聽不見就算啦。反正你年紀大了,耳朵不好用也是有的。”
他的手深入水下,打橫將她抱起來作勢要往遠處拋:“你說我什麼?”
她尖叫起來,死死環抱住他的脖子不鬆手,笑道:“看,我就說你耳朵不好嘛!”
他卻低頭怔怔瞧着她,半晌突然道:“葉初雪,你這個樣子真美。”
她猶自在笑:“色鬼,我什麼衣服都沒有穿,你就覺得美?”
“不是。”他神色突然變得鄭重起來:“是你笑的樣子。”他騰出一隻手來撫上她的面,“我喜歡你這麼刁鑽地跟我調笑,你的笑比這溫泉還要暖,葉初雪你知道嗎?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在長樂驛勾引我,喝着烈酒,笑容迷離魅惑,卻比外面飄着的雪花還冷。那一夜我只是在想,怎麼樣才能讓你爲我熱起來。”
她靜靜聽着,見他停頓了下來,神思惘惘,似是陷入回憶,好奇地問:“難道我很冷麼?”她那一夜極盡誘惑之能事,兩人俱都盡歡,如今卻有嫌她冷,葉初雪心頭頗不以爲然。
“是熱了。卻不溫暖。你像個*的妖精,火熱妖冶,但你的胸口是涼的,眼睛也是涼的。葉初雪,你很美,可旁人若第一次見你,首要的感受不是美,而是冷,飄渺遙不可及。即使是在你最動情的時候,眼睛也清冷沒有溫度。然後你就告訴我你要去嫁人!”他哼了一聲,似是仍覺荒謬不可置信,“當時我就在想,什麼樣的男人有敢娶你?難道不怕被你凍死麼?”
“我有那麼可怕嗎?”她不服氣地戳戳他的胸膛,“你不是也好好的,還整天說要我做你們丁零人的女人嗎?”
“那是我。換別人都不行。”他自得地說,“我見過你看龍霄的神色,一樣眸子裡凝着霜,葉初雪,你只有在我面前纔會這樣笑,纔會顯露這樣的美麗。”
她目光迷離地凝視着他,彷彿喝下了一杯醇酒,已然醉在了他的話中。着迷地撫上他的臉龐,含情脈脈,已將所有的理智與矜持都拋之腦後,突然湊過去在他脣邊吻了一下,輕聲問:“你這次去做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
他微笑起來,手順着她的脊背遊走:“你爲什麼想知道?”
葉初雪看着他,似笑非笑:“你知道的。”
“說出來!”
她牽起他的手,將手指一根根*口中,用舌頭繚繞糾纏,目中盡是挑釁的神色。平宗嘆了口氣:“說出心裡話來就這麼難麼?”他像是要懲罰她,將手抽出來,握住她腦後的頭髮:“說!”
她的臉被迫靠近他,兩人的距離十分近,近得能看清他額頭上鼻尖上的汗水。她忽然咧嘴笑了一下:“你很熱?”
他不爲所動,握住她頭髮的手用力:“快說。”
“好,好,你別那麼用力,我說就是了。”她嬌嗔着,擺頭想要逃脫他的掌控,卻始終無法獲勝,只得湊近他:“我說,你過來點兒。”
他爲了這小小的勝利而得意洋洋,“大點聲說。”
她突然衝他的耳朵吹了口氣,眼睜睜看着耳後起了一層慄皮,才覺得報了他如此蠻橫的仇,在他耳邊輕聲說:“因爲我在乎你。我想知道我擔心你的時候,你都做什麼去了。”
“你擔心我了?”
“就像丈夫出征時,在家裡擔憂的妻子。”她知道他想聽什麼,便順着他的意思說,沒想到這樣的話說出來並沒有太難,“因爲我怕你會一去不回,怕再也見不到你。”
平宗幾乎被她的情話醉死。
這麼艱難卻又這麼突兀,他甚至不願意去用心分辨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因爲她的自尊心實在太強,強到了越是真心的話,她越是不肯吐露。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他低聲喃喃地說,低頭去吻她。
葉初雪卻躲開,捧住他的臉:“是真的。我都這樣了,你不許不信。快告訴我你做什麼去了?”
“去給你準備禮物。”
“禮物?”她疑惑不已:“什麼禮物?”
“笨蛋!”他在她脣上響亮地親了一下,“今日是你的生辰,不記得了麼?”
葉初雪呆了呆:“四月十二?”
“是。我可是掐着日子回來的。”他想想猶自心驚:“結果看見你差點兒淹死。你真的是隻要我不在身邊就會出問題麼?”
“可是……可是……”她仍然震驚:“今天是四月十二了麼?”
“當然!”她呆呆的模樣讓平宗覺得十分新鮮:“這有什麼不信的?”
她突然難過起來,捂着臉身體軟軟滑進水中,半晌沒有動靜。
平宗透過水麪看着水下的她,覺得時間有點兒久,用膝蓋頂了頂她,“喂,葉初雪,你別把自己憋死了。”
這話倒真有效,一串氣泡汩汩地冒上來,一出水面就消弭無形。可她仍在水下捂着臉不肯稍微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