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宗等了等,終於不耐煩,一把拎着她的胳膊把她從水下揪出來:“你怎麼了?真要憋死自己?”
她仍捂着臉,聲音從手下傳出來,帶着哭腔:“憋死就好了,憋死我就永遠二十四歲。”
他怔了一下:“什麼?你過生日還不高興?”
葉初雪這才把手拿開,沮喪地看着他:“我問你,你二十五歲的時候在做什麼?有幾個孩子,幾房妻妾?”
平宗皺起眉頭來:“這跟你的生日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啦!”她跺了跺腳,引得水波盪漾,在她胸前推擠。水下隱約顯露出的形狀讓平宗又有半瞬走神。葉初雪卻渾然不覺,幾乎快要哭了出來:“我二十五歲了!一無所有,居無定所,無家無國,也沒有孩子。我白活了二十五年,卻什麼都沒有。”
平宗困惑地看着她:“你怎麼什麼都沒有呢?你有我啊。你想要家,我給你家。你想要孩子,我給你孩子。你跟了我,便也有了家有了國,你什麼都有,爲什麼卻視而不見呢?”
她知道他不明白,女人十八歲以後每一年生日都會哀嘆時光消逝,青春不再。而她的感慨卻特別多。去年生日時,她以爲她永遠會是南朝的長公主,日後嫁與羅邂,到豫章故宅中去種花養魚,逍遙一生。
但是不到一年時間,此時回想卻彷彿前生,一切都消逝的那麼容易,眨眼之間,天地翻覆。她離開的時候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過第二十五個生日。她只是單純地要想辦法活下去,卻從沒想過居然會在這一天,不得不回首前生。
平宗永遠不會明白她的心情。永德永遠停留在了二十四歲,和她前半生的一切。留到第二十五個年頭的,只有這一年以來的屈辱苦痛顛沛流離和苦苦掙扎。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太愧對葉初雪了。她一直被之前的恩怨緊緊纏縛,令她無法在這個遠離故土萬里之遙的地方擺脫夢魘。
葉初雪擡起頭來,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說的沒錯,他會愛護她,給她她想要的一切,只要她點頭,只要她忘記之前的二十四年。
世間事就是這麼簡單,一切難題的解決方法無非兩個字,忘記。如果不能真正忘記,那就假裝忘記。他給了她假裝的餘地,允許她在這件事情上作假。今天是她的生辰,葉初雪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值得一個忘記來慶祝誕生。
她漸漸釐清了思緒,過去緊緊擁抱住平宗,雨點一樣吻在他的胸前,下巴,嘴脣上。倒是平宗十分意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邊摟緊她,一邊呵呵笑着問:“喂,剛纔還在哭,現在又是做什麼?”
“如果一直在夢裡,如果這個夢不斷,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你會不會娶我?”她勾住他的脖子認真地問,忽而又笑道:“其實你即便不娶我,我也要嫁你,這裡再也尋不到第二個人來。”
“葉初雪!”他聽懂了她的意思,雖然只是假設,雖然只是夢裡,但她讓他明白,阻礙不是來自於她的心,這就已經足夠了。他突然放開她,從岸上拽過自己的衣物,摸出一樣東西遞給她:“這個,給你。”
葉初雪接過來:“這是什麼?”
她攤開手掌,一顆閃着光芒的紅色寶石躺在掌心,在星光下散發出血一樣的光暈。
“這是天心石。是大山深處冰湖中的寶石。丁零人的傳說裡,是創世上神送給神女的禮物。它能令時光倒流,恢復青春,你只要時時帶着它,過上幾年頭髮就會恢復成黑色。它能讓你的美麗天長地久。”
“你三兩日不見,就是去找這個了?”她看着寶石,被那炫目的光彩惹得挪不開眼睛。
“是。這是我給你找的生日禮物。”
“傻瓜!”她輕聲地說。
平宗一愣:“什麼?”
“我說你是傻瓜。”葉初雪感動得落淚,嘴上卻不肯饒人,“我不需要恢復什麼青春,也不需要時光倒流,現在的我就是最好的我。能令我永遠美麗下去的,不是這石頭,是你呀!”
“我?”
她將那寶石拋在岸上,湊過去擁抱住他:“我只活在你的眼中,只要你覺得我美麗,我就是美麗的。”
“葉初雪……”他被這大膽的告白震驚,半晌,纔回過神來,磕磕絆絆叫着她的名字:“你到底……”
她打斷他的話:“不管我們以後是仇敵還是親人,平宗,我說的那句話從來都是真的。”
“哪句話?”他呆呆地問出來,隨即想起來。巨大的幸福感如水浪一樣席捲而來,讓他一時間甚至找不到自己說話的聲音。
她輕聲地吟唱在他的耳邊:“千春誰與樂……”
【唉,因爲是小葉的生日,所以我不想寫他們倆牀單了。我想給他們一個童話裡一樣美好的記憶。很努力在不劇透不影響後面情節的情況下寫出來。難度真的好大。這是我能爲他們做的極限了。所以請記住,這只是一個夢,夢是美的,但不長久。他們還是會遇到更多現實的問題。但這個夢也不虛幻,小葉在這裡表白了,就沒有再收回去。她對平宗的感情終於經過她親口認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