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葉初雪是在青草野花的芬芳裡醒來的。
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一回頭，看見平宗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做什麼？醒的這麼早？”
平宗差點兒笑出來：“還早？你也不看現在什麼時候了。我已經梳洗過了，回來看你還在睡。今日要出遠門你還記不記的？”
葉初雪面上有些發燙，連忙要坐起來：“已經這麼晚了麼？我覺得沒睡多久呢。”
他攔腰將她又給拽了回來，將她收進自己的懷裡：“那就再多睡會兒。我老說你睡得太少了。難得幾次你比我醒得晚。”他一邊說着，手卻開始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游走，鼻子埋進她的頸側，輕輕噬咬着，低聲呢喃：“要好些天見不到你，你說我想你了怎麼辦？”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翻身向外滾着躲避他的騷擾：“你別又來，今日不行。”
平宗這才記起日子，登時泄了氣，有點沮喪地將她拉進懷裡：“好，好，我不擾你了，你再睡一會兒，反正還早。”
她輕輕嗯了一聲，棲息在他懷裡閉上眼。只是一時哪裡又睡得着，她不讓他騷擾，自己卻合着眼伸出手順着他臉上的輪廓慢慢遊走撫摸。
“你在做什麼？”他捉住她的手問，壞心眼地咬她的指尖。
“記住你。”她輕聲說，帶着無限惆悵：“這一去總要有個十幾二十天，你纔回來幾天，又日日去各部商議，咱們倆如今倒是越發沒有機會見面了。”
她從不曾這樣甜言蜜語地表明過與他在一起時的歡悅，聽得心花怒放，湊過去咬住她的耳垂輕聲笑道：“那等你回來咱們就不分開，你隨我去諸部，咱們抓緊時間生孩子。”
“去！”她一把推開他的臉，翻了個身在他懷中找到更加舒適的位置，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指尖不老實地探進他的襟口，在他胸口上畫着圈，笑道：“哪裡有隨身帶着妻妾去談正經事的。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丁零人夜裡用什麼款待貴客？我去了如何讓你行方便……哎喲……”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他在腰上重重掐了一把。平宗翻身壓住她，一隻手掐住她的下巴，咬着牙說：“你就這麼希望我受人款待？你一個人就要把我榨乾了，你是想害死我吧。”
她笑得不能自已，連連求饒：“我錯了，晉王殿下你饒了我吧。以後只許我款待你，旁人的你都不許受，這總行了吧？”察覺到他掐着自己的手勁兒鬆了些，連忙推開他嗔道：“別的男人都左擁右抱妻妾成羣，你又不是什麼千古情聖，龍城裡還一大家子等着你，又跟我裝什麼？”
他低頭凝視着她，似是要分辨出她話中的真假，良久才笑道：“你也不是省油的燈。要不要我給你找幾個年輕力壯的少年啊？我們丁零兒郎一個賽一個的強壯。”
“哎喲，那倒好。丁零人我統共就只有你一個，別人還沒見識過呢。”她厚顏無恥地兩眼放光，氣得平宗壓住她用力吻下去，像是要把她那些嘔死人的話全都給堵回去，全當自己從來沒有問過。
過了良久才放開她，他的*和怒火比之先前反倒更盛。平宗皺着眉面色無比嚴肅：“葉初雪，要做我的女人你就不許想其他男人。”
她目光流連在他的面上，既不答應也不拒絕，忽而柔和地笑開：“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讓我眼中再也沒有其他男人。”
這話一下子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仰頭笑了起來，一翻身將她扶到自己身上趴着，手撫上她的背，將她的臉壓在自己的頸窩，在她耳邊嘆息：“葉初雪，有了我你還不知足嗎？”
她一時沒有吭聲，安靜地躺在他的胸前聽他的心跳清晰沉穩地敲擊着自己的耳朵。良久才嘆了口氣：“就是因爲太知足了纔不相信是真的。”她說這話的時候，放在他胸口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指甲從他的皮膚上劃過，輕微的刺痛像是生了根一樣往他的身體裡鑽。
他心頭無限憐惜，一邊用手指爲她梳理頭髮，一邊強抑住自己的情緒，用平穩的聲音輕聲道：“是真的。”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彷彿一場潤物無聲的春雨，澆淋在心頭，奇異地令她本來有些煩亂的情緒安定了下來。她輕聲喟嘆，小聲地說：“那就好。”
平安的人三催四請了好幾遍，大帳中的兩個人才終於肯起身。
春風像是神靈的手，將所過之處遍地染綠。一夜之間阿斡爾草原就像是被綠色洗透了，前一天還只是若有若無只有向遠處看才能連城一片的草色，葉初雪走出帳幕的時候已經一腳就踩進了到腳踝的草裡。
她看着腳下的草有些發怔，彷彿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身處何方，倒像是夜裡被人偷偷挪了地方的樣子。
平宗跟在她身後出來，見她這個樣子馬上就明白了，笑着扳住她的肩頭說：“你看，這纔是我們草原上最好的季節。”
帳篷之間的草地上，開着各色各樣的野花，淺黃乳白殷紅橘黃，五顏六色應有盡有。花瓣都還沒有完全打開，沾着夜裡的雨水，散發着特殊的香味。
平宗摘下一朵橘色的花爲她簪在耳邊，笑着問：“你知不知道這時什麼花？”
葉初雪笑了，略帶不滿地輕輕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你鎮日彌赧花彌赧花地說，這時候倒考問起我來了？”
他大笑起來，摟着她的腰輕輕抱了抱：“真聰明。”
兩人一路說笑着離開大營，勒古已經帶着五十騎在外面等着。葉初雪好容易說服了平宗，由自己去榆關與柔然圖黎可汗和可賀敦珍色見面，遊說他們支持平宗。平宗自然知道葉初雪與珍色定然還有她們自己的小秘密要說，但時至今日，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只要葉初雪答應留在他的身邊，她私底下搞再多的小動作他也能接受。
兩人商量的結果，俱都同意賀布軍太過招搖，還是由平安選派了五十名漠北丁零的戰士在勒古的帶領下護送葉初雪前去。平宗本來嫌五十人太少，但平安勸他說再多的人反倒惹人嫌疑。五十人可以裝作是某部家眷探親，在草原上既不惹人注意，也能夠大致保證安全。平宗權衡再三，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也就只好首肯了。
人選甄別上平宗不肯假手於人。他帶着這些人打過仗，這些人也都服他。平宗選出來的人都是勒古手下最勇猛精悍，且與他並肩戰鬥過的。其中不少人當初受傷還是葉初雪給治的傷。他知道若有意外這些人一定會捨命保護葉初雪，這才心中微定。
葉初雪見他這樣反倒笑話，說是這樣放心不下不如他跟着一起去。
“我倒想去。”平宗沒好氣地說，“是你們不讓我去。”
葉初雪對他這樣鬧脾氣是最沒有辦法抵抗，只能安撫道：“等你把龍城搶回來了，想去哪裡我都陪着你可好。”
平宗這才展顏，也不顧身後勒古等人還衆目睽睽看着，親手將也成抱起來放在馬上，戀戀不捨在她頰邊親了親，低聲道：“葉初雪，你要的名字我給你想好了。叫鄔娜。”
她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說起這樣的話頭，連忙趁他縮手之前拉住追問道：“這是你們丁零語的名字嗎？漢語是什麼意思？”
他卻笑了笑，不肯回答：“等你回來，讓我看你的白髮，那時我才告訴你漢語的意思。”
葉初雪氣惱，早就知道他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這人也不知道爲什麼對她白髮的模樣一直窮究不捨，像是看透了她像保留自己最後一點隱秘，卻無論如何都要連這一點都掠奪去一樣。但她在面前已經節節敗退，被他全部攻佔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兒。葉初雪不願意面對，卻也沒有辦法騙自己，於是對他臉上那種勢在必得的自信就越發惱怒了起來。她哼了一聲，撥轉馬頭就走，不願意再看那人臉上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