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可愛了,我實在想用什麼辦法表示謝意。”瑪麗用熱情奔放的法語對着話筒大聲說着,“還有那位可愛的年輕人,他可幫了大忙。我對你說,那件衣服,誰見了誰說好。我太感謝了。”
“從你的話聽來,太太,”古典服裝店電話交換臺那個很有教養的男人聲音回答說,“你肯定指的是雅南和克勞德。”
“是的,當然是,雅南和克勞德。我現在記起來了。我要給他們倆每人寄上一張便條,附上我的一點兒心意。你也許知道他們的姓吧?我是說,信封上只寫雅南和克勞德,似乎太隨便了,象僕人的信,你說是嗎?你是否能問一下雅格琳?”
“不用,太太,我知道。請允許我說一句,太太您真是周到而且慷慨。雅南·多帕特和克勞德·奧瑞勒。”
“雅南·多帕特,克勞德·奧瑞勒,”瑪麗複述了一遍,眼睛看着賈森,“雅南嫁給了那位聰明的鋼琴師,對嗎?”
“我想多帕特小姐還沒結婚。”
“當然,我想的是另外一個人。”
“對不起,太太,我沒聽清您的姓名。”
“我多傻呀!”瑪麗把話筒往旁邊一扔,提高了嗓門,“寶貝兒,你回來啦,這麼快!太好了。我還正在和古典服裝商店那些可愛的朋友說話……好的,馬上來,親愛的。”她把話筒拿回嘴邊,“十分感謝,您的心眼真好。”她掛上電話,“我幹得怎麼樣?”
“假如你什麼時候決定改行,不幹經濟學了,”賈森一邊說,一邊翻閱着巴黎電話簿,“那就去做推銷商。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會相信。”
“描寫得準確嗎?”
“惟妙惟肖,鋼琴師那事加得更妙。”
“我突然想到,如果她結了婚,電話可能用她丈夫的名字。”
“不是,”伯恩打斷她的話,“在這兒,多帕特·雅南,洛薩朗大街。”賈森記下地址,“奧瑞勒,是。開頭,象法語的小鳥,對嗎?不是Au開頭。”
“我想應該是,”瑪麗點燃一支香菸,“你真的要去他們家嗎?”
伯恩點點頭:“假如我在聖奧諾雷把他們帶上車,卡洛斯就會派人監視那個地方。”
“其他人呢?拉維爾、貝熱隆,還有在電話交換臺那個不知姓名的人。”
“明天吧。今天用來製造巨浪。”
“什麼?”
“讓他們都忙起來,東跑西顛,說些他們不該說的話。到了下班時間,多帕特和奧瑞勒就會把消息傳遍整個店鋪。我今晚就去找另外兩個人,他們會打電話給拉維爾和交換臺的那個人。第一次衝擊波成了。然後是第二次衝擊波。將軍家的電話今天下午就會開始響。到了早晨,全面驚慌。”
“兩個問題,”瑪麗邊說邊從牀上站起,向他走過來,“你怎麼把兩個店員在營業時間從古典商店帶走?你今晚要找什麼人?”
“沒有人是生活在一成不變的生活中的。”伯恩回答說,看了一下表,“尤其在上流的女時裝店。現在是十一點十五分,我在中午前趕到多帕特的公寓,讓大樓管理員在她上班時候找到她。他會告訴她馬上回家,有一件緊急的、而且純粹是私人的問題要她去處理。”
“什麼問題?”
“我不知道,可誰又沒有個私人問題呢?”
“你也用同樣辦法對付奧瑞勒?”
“也許是更有效的辦法。”
“你無法無天,賈森。”
“我十分認真。”伯恩說,他的手指再一次順着一溜的名字往下滑,“在這裡。奧瑞勒,克勞德·吉苾爾,沒說的了。拉辛大街。我在三點鐘之前到他那兒。等我和他辦完事,他會立即奔回奧諾雷大喊大叫。”
“那麼另外兩個人呢?是誰?”
“我會從奧瑞勒或者多帕特,或者從他倆那裡得到名字,他們不知道,但是他們能爲我製造第二次衝擊波。”
賈森站在洛薩朗大街的一個門洞的陰影裡,他站的位置離雅南·多帕特的小小的公寓裡的房子大門只有十五英尺。就在幾分鐘前,這所公寓裡的一個困惑不解然而突然多了一筆錢的管理員答應幫助一個說好話的陌生人打電話給正在工作的多帕特小姐,告訴她說有一個乘坐由私人司機駕駛的大轎車的先生已來找過她兩次,管理員該怎麼辦?
一輛黑色的小型出租汽車在路邊停了下來,神情焦急、面色慘白的雅南·多帕特簡直象跳一樣下了車。賈森從門洞裡竄出來,在離公寓大門只有一英尺的人行道上截住她。
“好快,”他用手碰了碰她的肘部說,“再次見到您太好了,你那天真幫了我大忙。”
雅南·多帕特兩眼緊緊地盯着他,雙脣張開着,先是回想然後是大吃一驚:“是你,那個美國人。”她用英語說,“布里格斯先生,對嗎?你就是那個……”
“我讓我的司機過一個小時再來,我要單獨見您。”
“我?你能有什麼事需要見我?”
“不知道,那麼你爲什麼要匆忙趕回來?”
短鬈髮下的大眼睛瞧着他的眼睛,蒼白的面孔在日光下顯得更加蒼白:“這麼說你是從藍屋來的?”試探了一句。
“可能是。”伯恩在她的肘部悄悄施加了一些勁,“怎麼樣?”
“我已送出了我答應的東西。再也沒有了,這是我們同意了的。”
“你能肯定嗎?”
“別犯傻了!你不瞭解巴黎的服裝業。一個人會對另外一個人大發雷霆,會在你的工作室裡說三道四。多麼離奇的大同小異,當秋季服裝設計出來的時候,你的展品中有一半是貝熱隆設計的服裝。搶在他之前推出,你想我還能在古典公司呆多久?我是拉維爾的第二號模特兒,是有權進入她辦公室的極少人中的一個,你最好象你答應的那樣,到你在洛杉磯的鋪子裡去。”
“我們走一走。”賈森說着,輕輕地把她往前推着,“你搞錯人啦,雅南。我從沒聽說過藍屋,對竊取設計圖樣毫無興趣……除非這方面的消息能對我有用處。”
“噢,我的上帝……”
“繼續往前走。”伯恩捏緊她的手臂,“我說過我想和你談一談。”
“談什麼?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呢?你怎樣知道我的名字的?”說得越來越快,連珠炮似的,“我提前吃了午飯,必須馬上回去了。我們今天非常忙,請你放開我,你把我的手臂都抓痛了。”
“對不起。”
“我剛纔說的都是傻話,謊話。在店裡,我們聽到一些謠傳,我是在試探你。剛纔我是試探你。”
“你說話很可信,我相信這些話!”
“我是忠實於古典公司的,我一貫都是忠實的。”
“這是一種好的品質,雅南,我讚賞忠實。我那天對什麼人也這麼說來着……他叫什麼名字?……就是電話交換臺的那個很好的夥計,他叫什麼名字?我想不起來了。”
“菲利普,”女店員說,語氣中既有驚嚇,也有討好的味道,“菲利普·丹朱。”
“對了,謝謝。”他們來到兩幢大樓之間的一條鋪着鵝卵石的窄巷。賈森把她帶進去,“讓我在這裡面呆一會兒,只是爲了使我們能夠避開大街。別擔心,你不會遲到的,我只佔用你幾分鐘時間。”他們朝着巷裡走了十步。伯恩停了下來,雅南把背緊貼在磚牆上,“抽菸嗎?”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問道。
“謝謝,好的。”
他爲她點着了一支菸,注意她的手在顫抖:“現在放鬆些了嗎?”
“是的。不,還沒完全放鬆。你要幹什麼,布里格斯先生?”
“首先,我的名字不是布里格斯,我想你應該知道。”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應該知道?”
“我以爲拉維爾的一號模特兒會告訴你的。”
“莫尼卡?”
“請用姓,準確很重要。”
“那麼布里厄,”雅南皺着眉,好奇地說,“她認識你嗎?”
“爲什麼不問她?”
“隨便你。要說什麼,先生?”
賈森搖搖頭:“你真的不知道,是嗎?古典公司四分之三的僱員都在跟我們一起幹,而僱員中最優秀的一個卻沒被聯繫上。當然,可能有人認爲叫你一起幹有危險。這種事是會有的。”
“什麼會有的?什麼危險?你是誰?”
“現在沒時間了,其他人會給你解答的。我來這裡是因爲我們從來沒收到你的報告,然而你整天都在和主要的顧客打交道。”
“你必須說得清楚些,先生。”
“這麼說吧。我是一批人的代言人。他們有美國人,有法國人,有英國人、荷蘭人,都在追捕一個刺客,他在我們各自的國家裡暗殺政治界和軍界重要人物。”
“暗殺?軍界,政界……”雅南的嘴張開了,手上的香菸灰年在她僵硬的手上,“這是什麼意思?你說什麼?我從未聽說過這事!”
“我只能抱歉,”伯恩溫和、誠懇地說,“幾星期前就該和你聯繫了,這是在我之前的那個人的失誤。我很抱歉,這一定叫你吃驚了。”
“是吃驚,先生,”女店員低聲道,那曲線的身軀緊張起來,象一根靠在磚牆上的彎曲的、上過漆的蘆葦稈,“你說的事情我不明白。”
“可是,我現在明白了,”賈森打斷她的話,“你沒報告過任何人的事。現在清楚了。”
“可我還不清楚。”
“我們正在圍捕卡洛斯,一個別人叫他卡洛斯的刺客。”
“卡洛斯?”香菸從多帕特的手中落了下來,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是你的常客之一,所有的證據都能說明這一點。我們已經把可能性壓縮到八個人。已經在未來七天內的某個時間佈下圈套。我們正在採取所有的防範措施。”
“防範措施……?”
“扣壓人質的危險總是有的。我們大家都知道我們預料會發生槍戰,可是範圍要儘量縮小。首要問題是卡洛斯本人。他發過誓決不讓人活捉。他將要走到街道,一路都有炸彈,估計超過一千磅,可是我們對付得了。我們的神槍手會到場,朝腦袋上只要一槍就解決了。”
“只要一槍……”
伯恩突然看了看手錶:“我已經佔用了你太多時間,你該回店了。我也該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了。記住,假如你在外面見到我,你不認識我。假如到古典服裝店裡來了,你就象對待有錢的顧客那樣對待我。除非你發現一個顧客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那就馬上告訴我。我再一次對這事表示歉意,我們的聯絡出現了中斷。就這樣。”
“中斷……?”
賈森點了點頭,原地轉身,朝着巷外飛快地走向大街。他停下來,回頭望了雅南·多帕特一眼,她昏沉沉地靠着牆壁。對她來說,一流時裝業的優雅世界正狂亂地旋轉着出了軌道。
菲利普·朱丹,這個名字他毫無印象。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斷反覆默唸着這個名字,希望它能在他腦海裡勾出一個形象……因爲接線員那張面孔曾勾起狂濤似的黑暗和閃光的形象。菲利普·丹朱沒有什麼,什麼也沒有。然而,一定有東西,有什麼東西使他的脖子**,肌肉繃緊,不能活動。一塊硬得象板似的肌肉……被黑暗束縛着。
他在拉辛大街一家咖啡館裡靠着前窗和大門坐着,準備在看到克勞德·奧瑞勒的身影走到街對面一所古老建築的大門時就起身離開。他的房間在五樓,和另外兩個男人合住一套房。到這套房間要從一段曲曲彎彎的樓梯爬上去。如果他來,伯恩肯定他不會走着來。※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因爲樓梯上向雅格琳·拉維爾獻殷勤的克勞德·奧瑞勒接到沒牙齒的房東太太的電話,叫他快滾回拉辛大街,他五樓房間裡有人又尖聲喊叫又摔傢伙,他如不來制止,就要叫憲兵來了,他必須在二十分鐘內回來。
他十三分鐘就趕回來了。瘦削的軀體罩在一套彼埃爾·卡丹時裝店蝗西裝裡,後襬在風中飄動。可以看到他從附近地鐵出口處的人行道上跑過來。他象一名受過蘇聯芭蕾舞訓練但已失去體形的越野跑步運動員那樣敏捷地躲避着碰撞,細脖子向前伸出,離他那穿馬夾的胸脯有好幾英寸,黑色的長頭髮象飄蕩的馬鬃與人行道平行。他到了門前入口處,抓住鐵欄杆上的扶手,跳上臺階,投入了門洞的黑影中。
賈森快速地走出咖啡館,穿過馬路。在大樓裡,他跳向破舊有裂縫的樓梯,拾級而上。在四層樓梯平臺上,他能聽到樓上撞擊門板的響聲。
“開門!開門!快點!見鬼。”奧瑞勒停了下來。房門的寂靜也許比其它任何事情都可怕。
伯恩爬上最後幾級樓梯,直到可以穿過欄杆的柱子和樓板看到奧瑞勒。這小職員把單薄的軀體緊貼在門上,雙手放在兩旁,五指張開。他的耳朵貼在門上,滿臉通紅。伯恩衝上去用帶喉音的官味十足的法語喊道:“保安局的!站着別動!年輕人。不要招來什麼不愉快。我們一直都在監視你和你的朋友。我們知道暗房的事。”
“不!”奧瑞勒尖叫着,“這和我沒關係,我發誓!暗房?”
伯恩舉起他的一隻手:“安靜點兒,別亂喊!”隨着命令,他把身體靠在欄杆上,往下看。
“你不能把我捲進去!”店員繼續說,“我沒參加這事!我多次警告他們別幹了!他們總有一天要害了自己。白癡才吸毒!天哪,裡面靜悄悄的,我想他們都死了。”
賈森人欄杆上直起身子,朝奧瑞勒靠攏,舉起手掌:“我叫你閉上嘴。”他輕聲說,“到房間裡去,別作聲!”這是說給樓下那老妖婆聽的。
售貨員呆住了。他停了喊叫,默立着,心驚膽戰:“什麼?”
“你有鑰匙,”伯恩說,“開門進去。”
“門插上了,”奧瑞勒回答道,“這時候門總是插上的。”
“你該死的傻瓜,我們必須跟你聯繫!我們把你找到這裡來決不能讓人知道爲什麼。打開門,快點!”
他這人象一隻嚇壞了的兔子,在口袋裡找到鑰匙,打開鎖,推開門。進房間的樣子好象走進一間擺滿殘缺不全的屍體的地下儲藏室。伯恩推着他進了門,然後把門關上。
房間裡的一切,看上去和樓裡其它房間不一樣。相當寬敞的起居室裡擺着昂貴的時髦的傢俱,幾十個紅色與黃色羊絨靠墊散置在長沙發、靠背椅和地板上。這是一間異乎尋常的房間,廢墟中的一個非常舒適的避難所。
“我只有幾分鐘時間,”賈森說,“沒時間談別的,只談正事。”
“正事?”奧瑞勒問,臉上呆板的表情變得癱瘓了,“這……暗房?什麼暗房?”
“忘了它吧!還有比這更好的事要談。”
“什麼事?”
“我們接到蘇黎世的消息,轉告你的朋友拉維爾。”
“雅格琳太太?我的朋友?”
“打電話不保險。”
“什麼電話?消息?什麼消息?”
“卡洛斯是對的。”
“卡洛斯?誰是卡洛斯?”
“那個刺客。”
克勞德·奧瑞勒尖叫起來。他拿手捂着自己的嘴,咬着食指的關節尖叫着:“你在說些什麼?”
“安靜點兒!”
“你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你是五號,我們相信你。”
“五什麼?要幹什麼?”
“幫助卡洛斯逃脫羅網。他們正在縮小包圍圈。明天,後天,也許是大後天。他應該躲開。他必須躲開。他們將包圍你們商店,每隔十英尺就有一個槍手,交叉火力是要命的,如果他在那兒,就可能是一場大屠殺。你們所有的人都得死。”
奧瑞勒又尖叫起來。他的指關節流血了:“別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你是瘋子。一個字也不想再聽。我什麼也沒聽到。卡洛斯,交叉火力……屠殺!上帝啊,我要憋死了……我要空氣!”
“你能得到錢,很多很多錢,我想。拉維爾會感謝你,丹朱也會。”
“丹朱?他討厭我!他罵我是隻孔雀。一有機會他就侮辱我。”
“這是他的僞裝,當然。實際上他非常喜歡你——也許超過你自己所知道的。他是六號。”
“這些號數是些什麼?別提這些號數了!”
“不用號數,我們怎樣區分你們,怎樣給你們分配任務?不能用名字。”
“誰不能?”
“所有爲卡洛斯工作的人。”
隨着鮮血從奧瑞勒的手指上流下來,尖叫聲似乎要刺破耳膜:“我不聽!我是服裝師,是藝術家。”
“你是五號,應該不折不扣按我們說的去做,否則你就再也看不見這個安樂窩了。”
“喔!”
“別叫啦!我們欣賞你。知道你只是工作過於緊張。順便提一提,我們不信任那個會計。”
“特羅格農?”
“只能用名,保密很重要。”
“那麼,彼埃爾。他真可恨,他按打電話次數扣人家工錢。”
“我們相信他是給國際刑警組織辦事的。”
“國際刑警?”
“假如他是的話,你們這些人都可能要坐十年牢。要活受罪,克勞德。”
“喔!”
“閉嘴!把我們的想法告訴貝熱隆。你要盯住特里格農,特別是今後兩天。假如他藉故離開商店,要注意,那就是說,圈套即將收攏。”伯恩走向門口,手放在口袋裡,“我該回去了。把我告訴你的一切,告訴一號到六號。重要的是要把消息傳給他們。”
奧瑞勒又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號數!總是號數!什麼號數?我是個藝術家,不是一個號數!”
“除非你象來時這樣迅速地回去,就一個人也找不到了。儘快地找到拉維爾、丹朱、貝熱隆,然後是其他人。”
“什麼其他人?”
“去問二號。”
“二號?”
“雅南·多帕特。多帕特。”
“雅南,她也是?”
“是的,她是二號。”
店員把雙手舉過頭頂,狂亂地揮舞着作徒勞的抗議。
“這是發瘋,毫無意義!”
“你的性命有意義,克勞德。”賈森簡單地說了句,“要珍惜它。我會在街對面等候。你要在三分鐘之內離開這裡。別打電話,就這樣離開這裡回到古典商店去。如果你在三分鐘之內不走開,我就得再回來。”他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手裡拿的是手槍。
奧瑞勒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臉色灰白,兩眼盯着武器。
伯恩走出門去,把門帶上了。
牀頭櫃上的電話鈴響了。瑪麗看了看手錶,八點十五分,剎那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恐懼。賈森說過他將在九點打電話。他在七點天黑以後離開平臺餐廳去攔截一個叫莫尼卡·布里厄的售貨員。時間安排是精確的。只有只有遇到緊急情況,纔會打亂計劃。難道出了什麼事了?
“是420房間嗎?”一個深沉的男子聲音在電話上問。
瑪麗渾身頓感輕鬆——這人是安德烈·威利爾。將軍在下午晚些時候已打電話告訴賈森說古典商店人心惶惶。他的妻子在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裡被叫去聽了不下六次電話。然而他沒有任何機會能夠聽到任何有內容的東西。因爲每當他拿起話筒,乏味的逗樂就取代了嚴肅的交談。
“是的,”瑪麗說,“是420。”
“請原諒,我們以前沒說過話。”
“但我瞭解您。”
“我也瞭解您。我能否冒昧地說句謝謝您。”
“我明白,不必客氣。”
“說正事。我是在我辦公室裡打電話。當然這部電話沒分機。告訴我們共同的朋友,危機已經加劇了。我的妻子已呆在自己的房裡,說她感到噁心。可顯然她還不至於病到不能接電話。好幾回,就象先前那樣,我一拿起話筒,就發現他們對任何干擾都很警覺。每一次我都有點兒生硬地道歉,說我在等電話。坦率地說,我不是很肯定我妻子相信我的話,但是她當然無權盤問我。我會不客氣的,小姐。我們之間有一種沒明說的摩擦正在增長,在表面底下摩擦劇烈。願賜給我力量。”
“我只能要求你記住你的目標。”瑪麗插話說,“記住你的兒子。”
“我會的。”老人平靜地說,“我的兒子,還有自稱懷念他的婊子。對不起。”
“沒關係。我會把你告訴我的情況轉達給我們的朋友。他很快就要來電話了。”
“請等等!”威利爾打斷說,“還有呢,有兩次我妻子在接電話時,話筒裡傳來的聲音使我想到了點東西,這就是我打電話給你的緣故。第二個聲音我認出來了。一張面孔立即出現在我腦海裡。他是聖奧諾雷電話交換臺的。”
“我們知道他的名字。第一個聲音怎麼樣?”
“說來奇怪,我沒聽見過這個聲音,也聯想不起什麼。一張臉,但是我明白它爲什麼會使我警覺。那是一個古怪的聲音。半是耳語,半是命令式,象個迴音。使我警覺的是那種命令語氣,懂嗎?那古怪的聲音濁在和我妻子交談,而是在下達一個命令。我一拿起話筒,語音馬上就改了,當然,他們有預先安排的暗號,馬上說再見了。然而餘音還在。那餘音,甚至敲門,對於任何一個軍人都是很熟悉的。他在強調什麼。我說明白了嗎?”
“我想是的,”瑪麗溫柔地說,心中明白如果老人確是象她認爲的在暗示那件事,他一定壓抑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了。
“肯定地說,小姐,”將軍說,“那是隻愛殺人的豬。”威利爾停了停。電話上聽到他的喘息,一個堅強的人幾乎帶着哭音說,“他是……在指示……我的……妻子。”老軍人的聲音嘶啞了,“寬恕我這個不可寬恕的人吧,我無權給你增加負擔。”
“你完全有權這樣做。”瑪麗說,忽然警覺起來,“正在發生的事一定使你十分痛苦,更糟的是你無法對別人說。”
“我對你說了,小姐。我不應該,可我正在對你說。”
“我希望我們能夠繼續談下去,我希望我們兩人中間有一個能和你在一起。可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會明白的。請盡力堅持下去,極其重要的是你和我們的朋友不能有聯繫。這種聯繫會使你送命。”
“我想我也許已經失去生命了。”
“太荒唐了,”瑪麗厲聲說,有意給這老軍人一巴掌,“你是軍人,要立即拋棄這種想法。”
“是都是來管教壞學生了,你說得很對。”
“人家都說你是個堅強的人,我看也是。”話筒中一陣沉默。瑪麗屏住呼吸。當威利爾開始說話時,她又恢復正常的呼吸。
“我們共同的朋友很幸運,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別這麼說,我只是想要我的朋友回到我身旁,談不上什麼了不起。”
“也許是這樣。然而我也願意通通成爲你的朋友。你提醒了一個老人,他是誰和他是什麼樣的人,或者說他曾經是誰,曾經是什麼樣的人並必須再成爲什麼樣的人。我再次感謝你。”
“不必客氣……我的朋友。”瑪麗掛上電話,深深地感動着,但也深深感到不安。她不太相信威利爾對付得了未來的二十四小時。假如他不能,那刺客就會知道他的組織已被滲透得多深。他會命令他在古典服裝店的聯繫人逃離巴黎,銷聲匿跡。或者會血洗聖奧諾雷,殺人滅口。
假如發生了任何一種情況,就不會有答案了。不會有紐約的地址,不會有破獲的情報,也不會發現送情報的人了。她所愛的人就會離開她回到自己的迷宮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