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家都沒有了,還要孩子做什麼?”
“家?”楚君桓諷刺笑着看着畫黛,“家是什麼?我還有家嗎?哈哈哈,是你不要這個家的,是你,黛兒,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我,我對你情,就這麼不值錢嗎?我不是一件東西,任憑你給誰就給誰的。既然你這樣,爲何還要關心我這個江山呢?黛兒,你可知道,我的江山是你啊……你是,明白嗎?”
畫黛一眨眼睛,淚水就滑落下來了。
她伸手輕輕的拂過楚君桓的臉頰,“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同樣的,你是我的命啊,我怎麼忍心要你看着我離開你呢?”
“黛兒……求求你,別不要我……求求你……如果我哪兒做錯惹你生氣,你告訴我,改,黛兒,我們走到現在不容易。”
畫黛苦笑一聲,“好,我不離開你,不離開……”
……
數月之後,芄月國再添喜事,整個皇宮都忙開!
畫黛終於平安的爲楚君桓生下一對健康漂亮的雙生子,舉國歡騰!
安靜的房間靜謐無聲。
畫黛緩緩的睜開眼睛,“離涯……他,現在,在君政殿嗎……”
“按照你說的,給他找了一點重要的事讓他去處理。”
畫黛苦笑一聲,“那……帶我走吧。”
“不看看孩子們嗎?”
畫黛搖搖頭,笑了笑,“不了,免得捨不得。”
離涯走上前,用被子裹住畫黛的身子,“別怕,有我在。”
“嗯。”畫黛閉上了眼睛……
這一天,她等了七個月,她安排了七個月,這七個月是怎麼過來的,恐怕也只有她最清楚了。
……
那一年,畫黛記得很清楚,外面下了好大好大的雪,畫黛坐在馬車裡看着外面的大雪靜默不語。她要離涯帶她回家去,回到有爹孃,有哥哥的地方去。
突然前行的馬車停了下來。
車簾被撩開,畫黛看看離涯,再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楚君桓獨自一人站在風雪之中。
玄色的衣服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畫黛猶豫 一下,而後下了馬車,一步一步的向楚君桓走過去。
笑了笑,“你怎麼來這裡了?”
“孩子們想你了,黛兒,我們回家去吧。”楚君桓笑着道,說得很輕鬆。
“我本就不屬於那裡,我不想回去。”
楚君桓笑了笑,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黛兒,我們到底是怎麼了?我想不明白,呵呵……我很笨,你告訴我,我們到底是怎麼了?”
“因爲……因爲你是皇上啊……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你責任註定了我們不能一起走下去,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可以不做這個皇帝,要麼你跟我回去,要麼我跟你走,只要你一句話,黛兒。”
“好……啊……”畫黛笑着,“君桓,我在斷情居等你,等你有一天真的可以卸下你的責任,你來找我。”
“黛兒……”
“我們終有一天會再見面的,到時候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別走!求你了……”
畫黛搖搖頭,“我可以沒有你,可以芄月不能沒有你,楚君桓,記住你曾經說過的,只要活着,你也會好好的活着。我在斷情居等你。”
“我要走了,離涯說要帶我回家的,你好好照顧孩子,照顧自己,原諒我這次又自作主張的安排了這樣的結局。就當,就當你欠我的,就當是對你懲罰,誰讓你曾經那麼欺負我……”
“別走……”楚君桓一次次的挽留,可是還是阻止不了畫黛轉身離開的腳步,他看着,一直看着那輛馬車漸漸的消失在大雪之中,直到最後看不見爲止……
……
冬去春來……
離涯環抱着畫黛嬌弱的身軀,兩人坐在杏花飛舞的樹下,地上早已近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花瓣,它就如飄搖在天地間的精靈一般,飛舞徜徉!
畫黛伸出一隻手,接住了一朵粉色的花瓣,笑了,“你看,它多美呀!”
“恩,是呀!”離涯應了一聲。“黛兒……”
“恩?”畫黛緩緩回頭,看着離涯,笑着問,“怎麼啦?”
看着畫黛越是笑的燦爛,離涯的心,就像在被一刀一刀的割着,生生的痛着!
他緊緊的抱着畫黛,一遍又一遍的叫着畫黛的名字,似乎怎麼叫都叫不夠!
“離涯……我有點累了,我睡一會兒,好嗎?”畫黛看着他,像個孩子一般的問道。
“黛兒剛睡醒,怎,怎麼這麼快就累了呢?”離涯的淚卻不住的往外涌,“不行,你看,今天的陽光真麼好,花開的這麼的燦爛,我們一起看,好不好?”
“好!”畫黛諾諾的點點頭,“那我就不睡,不睡……我們一起看,好不好?”
“恩!這樣才乖嘛。”離涯想笑,可是他再也笑不出來了,他將自己的臉埋進畫黛的脖頸中,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能落淚……
“離涯……”
“恩?”
“你怎麼哭了?不要哭啊……”畫黛顫抖着手輕輕的撫着離涯的臉龐,離涯一隻大手緊緊的抓住了畫黛的冰冷的手,“我沒有哭,沒有!”
“離涯,他過的好嗎?”
“放心,因爲你活着,所以他一直都好好的活着,你放心,他現在很好。”
“離涯,謝謝你,一直都陪着我。”
“呵,守護你已經成了習慣,所以其實我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離涯,你要答應我,等我死後將我的骨灰送回去,我……我想呆在他身邊,這是我答應他的,若他問起,就告訴他我嫁人了,免得招他傷心。”
“好……”
“離涯,我撐不下去了……我好累……真的好累……離涯……”
離涯仰起頭,竟可能的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悲傷,他緊緊的抱住畫黛,“黛兒兒,你放心,你放心,我保證,他會好好的活着,他很聽你的話,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你們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的。你放心!不要爲擔心他,我給你保證。如,如果覺得難受,就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好嗎?黛兒?放心,他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放心……如果覺得累,就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沒事的……有我在,我替你照顧他,看着他……”
“我,我……想無憂了,我想……我的兩個孩子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好嗎?”離涯擦乾眼淚,勉強的笑道。
“恩!”畫黛點點頭……
離涯抱起畫黛,看着她,“如果累的話,就睡一會,回家後,我叫你!”
“真的?”畫黛問道。
“恩!”離涯點點頭,“我保證,睡一會吧!我們回家了……”
畫黛慢慢的閉上眼睛,“記得叫醒我……要記得……”
“恩!”離涯抱着畫黛,慢慢的往回走……
畫黛窩在他的懷中,慢慢的垂下了手……
離涯一下停住了腳步,閉上了眼睛,但是很快,他還是笑着往前走,“黛兒,好好睡,安心的睡,我送你回家。”
……
數月後——
離涯帶着畫黛的骨灰回到了芄月的皇宮。
楚君桓顯得很疲倦,蒼老了許多。
“皇兄!”
離涯笑了笑,很輕鬆的走上前,“這兩年過的還好嗎?”
楚君桓苦笑一下,“還好。”
“孩子們呢?”
“都還好。”
楚君桓似乎有些遲疑,但還是試圖開口問道,“她……她現在怎麼,還,還好嗎?”
離涯看了看他,而後拿出放着畫黛骨灰的盒子,“她嫁人了,嫁給了一個普通人,現在過的很好,這是她要我給你東西,說是你們回憶,也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打開,她說你答應過她的,她活着,你就得好好活着。她現在過得很好,你也一定要過的好好的。”
楚君桓看着那盒子,而後沉默了片刻,輕笑一聲,“她嫁人了,也好,也好……我給不起她想要的,留下只會讓她痛苦,這樣也好……”
他接過盒子,緊緊的抱在懷中,“我會好好珍惜她給我的一切,我會好好活着!”
“黛兒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離涯說完,轉身,沒有道別,便徑直的出去了……
他走出了皇宮,仰頭看着蔚藍的天空。
黛兒,你回家了,你終於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將畫黛送回到楚君桓身邊,離涯便隻身走進了捏花寺,剃度出家——
黛兒,此生遇到你,是我之幸——
……
二十年後——
眼前是一片的飄着杏花的石板路,粉色的花瓣不斷的在空中飛舞!雪花一般的輕盈溫柔,一片片的落在楚君桓的手掌中,飄過他的身體,劃過他的戀龐,淡淡的清香縈繞四周,
一個婀娜女子,飄舞其中,笑顏如花,嬌豔欲滴,“君桓,君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呵呵……”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劃過天際。
啪……淚如雨下,
楚君桓從一個深深的夢境中醒過來。
“黛兒……”不知道多少次從夢中驚醒時,他一直呢喃着他的名字,他緊緊的抱住那隻盒子,淚水滴落在錦盒之上。
“父皇……您怎麼樣了?”無憂帶着弟弟妹妹圍了上來, “父皇,您沒事吧。
“無憂乖,父皇沒事,只是夢到了你們的母后!想她了!”
“父皇,孃親會回來的,你別傷心。”無憂留着眼淚傷心極了。
楚君桓笑了,“傻孩子,你們母親一直都在。”
他緊緊的抱住那隻錦盒,“她,一直都在……”
……
黛兒,我一直都好好的活着,因爲有你在,所以我努力的活着,黛兒,夠嗎?
楚君桓閉上了眼睛……
“君桓,君桓……你醒醒……醒醒……”
“黛兒!”楚君桓猛然睜開了眼睛,他一下坐了起來,“黛兒,是你嗎?”
“是啊,君桓。我是黛兒,是你的黛兒啊……君桓!”
楚君桓看見窗邊,一個白色的身影飄過,是一個女人,是黛兒,真的是她。
黛兒,別再離開我了,好嗎?不要了……
好,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畫黛微微一笑。
真的嗎?
恩!
……
兩人相擁着,楚君桓清楚的感受到是屬於畫黛的身體,真實的……
黛兒……黛兒……
……
楚君桓,在一個寧靜的夜晚,安靜的走了!他緊緊抱着那隻錦盒,笑着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是笑的,因爲他終於和他最愛的人雙宿雙棲,永遠不會分開了!
這條路,卻走的是那樣的漫長而淒涼,痛苦而無奈……
——
如花美眷,也敵不過似水流年;心若磐石,也敵不過過眼雲煙。在這世間有太少的相濡以沫,有太多的相忘於江湖。我們曾經深深的愛過一些人,愛的時候把朝朝暮暮當作是天長地久,把眷戀一時當作是愛了一世。於是承諾,於是奢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故事的最後,我們沒有在一起,錯的不是愛情,錯的不是你我,錯的是似水流年。
歲言無言,它卻用無形的手掌,蒼白了承諾,荒蕪了等待。
再深的感情,不過如行走在風煙裡,終是煙消雲散,一望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