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鬱明熙是被當做一隻大型抱枕,摟着睡覺的,男人身上淡淡的藥味縈繞在她的鼻尖。
黑暗中,僅有的一絲月光穿透窗簾的縫隙,傾灑在堅硬的地上,寒涼的月色,描摹着鬱明熙眼前,近在咫尺的藺紹衡。
纖長濃密的眼睫,如同尾扇掃落,掩起一片蝶翼般的暗影,英挺的鼻樑下,是淺到蒼白的脣。
鬱明熙悄然把手指印上他的脣,一息久違的溫度,纏綿上她的手指。
ASSN危機四伏,怕是他從來沒有好好地睡過一覺吧,念及,鬱明熙不由得抱緊了懷中熟睡的男人。
天還沒亮,兩人卻是一陣猛烈的拍門聲給吵醒的。
藺紹衡睜開眼,對上鬱明熙的視線,旋即,又擡頭看了看頂上的那隻攝像頭。他對鬱明熙做了噤聲的動作,便起身下牀開門。
門外站的是ASSN的傭兵,手裡握着步槍,面色不善地說:“首領找你。”
藺紹衡不悅道:“天還沒亮!”
傭兵罵了聲,一下用槍托搡了他一下:“去!”
藺紹衡回頭看了看房內,假裝大聲道:“女人,起來了。”
“哦?”那名傭兵眼神一變,一把推開了人,“你竟然敢在屋子裡藏女人!”
“爲什麼不可以?”
“首領的話,你是當耳旁風了啊!我們這裡不允許胡亂帶人進來!特別是女人!一起帶走!”
藺紹衡聽到他的話,表情立時一鬆。
他帶鬱明熙回來的目的,就是想法子見菲爾沃克,現在正好有個機會擺在眼前,怎麼可以不利用一下。
ASSN那間主樓是一棟兩層樓高的別墅,挑空的客廳裡,菲爾沃克翹着二郎腿,閒適地坐在沙發上,嘴裡叼着一支雪茄,右手竟是摟着白墨。
鬱明熙站在藺紹衡的身邊,佯作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害怕地不敢擡頭。這種表現由她做出來,實在是駕輕就熟。
她扮演了這麼多年的乖乖女,如今不過是再COS一次罷了。
“就是這個女人麼?”菲爾沃克朝白墨噴了一口雪茄的菸圈,嗆得白墨直咳嗽。
“是……就是她。”白墨忍着咳嗽,粉白的臉上,是被怒意激起的紅暈。
菲爾沃克的目光在鬱明熙的停留了下,隨口道:“不怎麼樣,哪有你半分的豔魅。”
白墨嬌嗔着倒進他的懷裡,一雙眼,卻是惡狠狠地注視着鬱明熙。
菲爾沃克推開她道:“藺紹衡,你也來這幾日,我想你對ASSN的實力也應該有所瞭解了吧。怎麼樣,對於我之前提出的價格,你還有什麼異議?”
藺紹衡照着菲爾沃克樣子,索性摟着鬱明熙坐下。
“呵呵,我就說天還沒亮啊……”
菲爾沃克疑惑道:“什麼意思?”
藺紹衡看了眼白墨,鄙視着移開目光,冷聲道:“也許今日之前,首領提的意見,我還會考慮考慮,不過麼,今日之後……”
“你什麼意思?”菲爾沃克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藺紹衡無奈地搖搖頭,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機,示意菲爾沃克
自己看下。鬱明熙靠在藺紹衡的肩膀,低着頭,卻在低聲笑着。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白墨被扇得眼冒金星地摔在沙發上。
“砰!”
菲爾沃克猛地站了起來,毫無徵兆地掏出手槍,對着白墨的大腿就是一槍。
“啊!”
噴涌的鮮血頓時染紅了半個沙發,白墨驚叫着捂着自己的傷口:“菲爾,發生什麼事了?”
菲爾沃克冷着臉把手機扔在她的面前,白墨胡亂地掃了兩眼,臉色立時煞白,染着現學的手不自禁地顫抖着,腿上的傷口都懶得顧及。
西拉維拉的新聞稿,通常是以當地的戰亂,交火,衝突,示威等等爲主,但是今天,今天居然爆出了一個八卦。
西拉維拉最大的傭兵團ASSN首領的八卦,不堪入目的視頻,後面是呈現直線轉發的評論數量。
而令菲爾沃克更恨的是,這裡面的人,根本不是他!
這個叫白墨的女人,竟然一邊勾搭着他,一邊爬上了他兄弟的牀!
如果不是看在她帶來的這筆錢上,菲爾沃克早就一槍崩了她了。
菲爾沃克一把掐着白墨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
“把錢交出來,否則的話,我會讓你好好地去陪我的兄弟。”
幾近要把她撕碎的聲音,白墨的視線都開始模糊,腦袋一片混漿漿的,根本還停留在那斷震驚的視頻之後,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菲爾……我真的不知道……”被掐着喉嚨,她只能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
“賤民。”菲爾沃克把她隨手一扔,“來人,把她帶下去。”
白墨誇張的呼喊,沒有引起另外三人的任何反應,而那張被染了血沙發,也被一起處理掉了。
菲爾沃克扯了扯衣服的領子,重新坐下:“藺紹衡,看來上次的那頓鞭子,你倒還記着。”
“不敢忘。”藺紹衡道。
“好,我可以退一步,那筆錢……”
“等一下。”藺紹衡打斷他道,“首領,你以爲只這一個女人,我就可以有恃無恐地坐在這裡,和你談條件了嗎?”
菲爾沃克像是被吊起了興致:“你還有後招?”
“呵呵。”
“白墨這個女人把你帶來,真是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藺紹衡搖了搖頭:“首領,我本來以爲你可以替我拿下那片新的金礦,所以我纔來找你合作,可如今……”
“如今什麼……”
“如今我看你是完不成這個任務了,所以我打算另謀合作伙伴,至於那筆錢……我想你也應該沒有資格拿了吧。”
“你說什麼!”菲爾沃克有些後悔一大早和這個人談話,真是導致了自己一天的心情都不好了,“那個礦洞一直在我的控制中,你別忘了,當初那塊高純度的金礦石正是從那裡面拿出來的。”
鬱明熙眼神一沉,心中不免對蝮蛇的舉動暗暗叫了聲好,看來那個奸細被挖出來的消息,還沒有傳到ASSN這裡,也不知道蝮蛇做了什麼,讓菲爾沃克以爲那座金礦還在他的手
裡。
鬱明熙突然道:“什麼金礦?”
藺紹衡佯怒着瞪了瞪她,鬱明熙咂咂嘴,撒嬌般地表示不滿:“你說過要帶我去看看金礦的,你說話不算,早知道,我就不跟你過來了,這裡什麼都沒有,還有這麼多槍,嚇都嚇死我了。”
菲爾沃克睜大了眼睛,看着這個大庭廣衆撒嬌的女人,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熱情的,奔放的,妖魅的,唯獨沒見過個這樣,跟只小白兔似的,弱弱地縮在男人的背後,偶爾的發個嗲,撒個嬌,竟是把男人弄得心裡癢癢的。
那個白墨也是T國人,怎麼就沒有她半點的相像之處。
藺紹衡安慰地撫着鬱明熙的肩膀:“嗯,答應你了,總會做到的。”隨即轉頭看向菲爾沃克,“首領如果沒什麼事,我準備今天就告辭了。”說完,就和鬱明熙雙雙站了起來。
“藺紹衡。”菲爾沃克叫住他道,“你就不想去看看那片金礦?”
藺紹衡眉峰輕輕一擡:“首領有辦法進去麼?”
“爲什麼沒有?”
“要不要一起去?”藺紹衡對鬱明熙柔聲道。
鬱明熙眨眨眼:“好呀好呀,我還沒親眼看過剛挖出來的金子呢。”
鬱明熙一臉的無辜,看得藺紹衡快要忘記了她真實的一面了。
藺紹衡心底暗暗一嘆念:如果世事重來,估計他還是會重蹈覆轍,陷入她的溫柔陷阱的吧。
女人哪……繞指柔……
ASSN是個傭兵團,而傭兵團最大的需求,就是錢。沒有最多,只有更多的錢。
菲爾沃克是絕對不可能錯過蘭庭這塊肥牛的,所以當白墨帶着藺紹衡來找他,他自然是滿口答應,更何況,南洛的這座金礦,原本就在他的預期之中。
否則,他又怎麼會派個臥底貌似潛進竹蛇幫當臥底。
鬱明熙站在露臺上,感受着難得陰沉的天空,今天的天氣有些詭異,沒有平日裡的炙陽高照,竟是帶着狂風,在西拉維拉的街道上飛沙走石。
鬱明熙已經接到了赤琰回來的消息,說是在花普拉見到了督爵,但是這位督爵竟然還真是油鹽不進的主,赤琰軟硬兼施,好像都沒能拿他怎麼樣。
不過赤琰臨回來之前,這位督爵倒是和他說了一句。
他的本性耿直,已成事實,他自己也無法改變,但是……
他也想在西拉維拉活下去,活到任期結束。
聽赤琰說完這一句,鬱明熙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因爲,人一旦有奢望,就會有弱點,有弱點,就一定能夠找到擊潰的方式……
比如眼下的這一個人,菲爾沃克。
“你準備得怎麼樣了?”回到房裡的藺紹衡,就像那些個下了戲的演員,戲裡所有的溫柔相待,戲裡所有的軟言蜜語,到了喊“卡”的一刻,就會統統剝落。
就好像鬱明熙也恢復成了那個冰冷的,黑雲紋的二當家一般。
兩個人的距離,宛若遊走在臺前幕後。
戲裡戲外,下了戲的男女主角,已經分不清,他們到底是戲假……情真,還是戲真……情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