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船艙裡遭遇了菲爾沃克的狙殺,破門而入的ASSN的殺手,她一個人,如同地獄的修羅,子彈早已耗盡,無法退縮的近身搏擊。
避不開的子彈在她身上炸開了血花,而她手中的玻璃碎片,也割裂了一個又一個殺手的喉管。
整間船艙,宛若人間煉獄。
令人作嘔的腥味,到處飛濺的鮮血。
當她滅掉最後的一個人,昏沉的頭腦再是抵不住血流的速度。
是誰把她扔下了海,又是誰把她拉了上來,鬱明熙記得都不是很清楚。
她只記得,她在渾渾噩噩中醒來,或者說,她是被燙醒的,她依稀看見,那個笑得一臉淫邪的男人,正在用燃燒着的菸蒂,一下一下地摁在她的肩膀上。
皮肉焦灼,瞬間激起了她的意識。
查羅維,那個對她始終不曾死心的渣男。
“美人……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一下,沒有讓你葬身鯊魚肚子呢?”
菸蒂的痕跡已經侵犯到了她不能容忍的底線。
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鬱明熙翻身躍起,將查羅維一腳踹翻在地。
她在船尾找到了和菲爾沃克對峙的藺紹衡,她抓着南宮哲去救人。
藺紹衡!
鬱明熙終於辨清了那個模糊的背影,在黑暗的迷宮中,在她幾乎被那些枝蔓纏繞致死的時候。
光線在那一刻照耀進她的眼眸,傲然如君王的男人,佔據了她全部的視線。
“藺紹衡……”
鬱明熙拼命想抓住眼前的身影,可是那道模糊的身影,解開了她身上的蔓藤,卻在瞬息間,片片崩裂,赫然化作了一團血霧,消散在了她的面前。
鬱明熙猛地驚醒,睜開眼時,看到卻是南宮哲愕然的目光。
同一時間,瀰漫在全身的痛楚如潮水般,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鬱明熙一時沒忍住,口中溢出一絲呻吟。
“鬱明熙。”南宮哲焦急道,“是不是做噩夢?”
鬱明熙茫然四顧,華貴,典雅的房間,牆上掛着的是拍賣價抄到天際的油畫,KINGSIZE的牀前,鋪着最昂貴的伊坦索絲地毯。而那些琳琅滿目的擺飾更是叫人目不暇接。
“鬱明熙?”南宮哲的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這裡是哪裡?”
“花普爾。”南宮哲道,“船靠岸了。”
鬱明熙張了張口,還是低低地問了聲:“他呢?”
南宮哲面上一滯,猶豫着說:“我派人找了好幾天,不過,始終都沒能找到。”
“屍體也沒有對嗎?”
“恩。”
鬱明熙冷靜得有些可怕。
“鬱明熙……”南宮哲皺眉,“你要知道,雖然我們也沒有找到屍體,但是,大海茫茫,也許……”
鬱明熙重新睡了下去,悶聲道:“我知道。”
“那你?”
“我沒事。”
南宮哲看着她把自己一點點裹進被窩,那樣的脆弱,和之前找到自己時的凜然冷傲,截然不同。
他的心頭微微一跳。
鬱明熙,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你。
……
鬱明熙睡了個昏天黑地的,南宮哲每天都會讓人把飯端進來,結果就是差不多再原封不動地端出去。
那天,卻是鬱明熙自己起
來了。她下樓的時候,南宮哲剛從門外進來。
“你起來了?”
南宮哲快走幾步,剛好迎上她下樓的腳步。
有什麼不一樣了,南宮哲可以明顯地感到鬱明熙身上的氣息,像是一具完美的木偶,竟然少了人應該有的那份生機。
“鬱明熙,你這是……”南宮哲想扶她,卻反被她隨手拍開。
“南宮哲,這幾天,謝謝你了。”
“你要去哪裡?”南宮哲攔住她道。
鬱明熙回過頭,突然莞爾一笑:“韓清宜是不是在你手裡?”
“你想見她?”
“嗯嗯,可不可以?”
藺紹衡失蹤之後,南宮哲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居然笑得那樣無辜,那樣的天真。
“鬱明熙,你……沒事吧?”南宮哲不安地問道。
鬱明熙淡然道:“沒事了。我什麼時候能見她呢?”
“你身上的傷?”
“也都好得差不多了。”
南宮哲看着她在笑,卻看不盡她臉上一絲的笑意。
“她不在花普爾。”
“你把她送回F國了?”鬱明熙想也不想道。
“是的。”
“爲什麼?”
“等你見到她,你就會知道了。”南宮哲的臉上閃過一抹悵然。
鬱明熙只輕輕一瞥,便略了過去。
“南宮哲,我想盡快見她。”鬱明熙轉身上樓前說道。
“等一下。”南宮哲叫住她道,“有個人,他說想見你。”
……
鬱明熙請南宮哲騰出了一下午的時間,整座房子裡,包括所有的傭人,管家全部被調了出去。
高高挑空的客廳內,頂上是一圈半弧形的玻璃幕牆,白天,太陽光強烈的時候,會有自動開啓的擋光板抵擋陽光,而到了夜晚,關閉擋光板之後,人們只要坐在下面的沙發上,擡頭,就能仰望滿天的星空。
偌大的房間裡,此刻只有兩個人,周圍的一切,顯得是那麼的安靜。
秦鐸狠狠地抽完了最後一口煙,像是碾滅了他的死敵一樣,將菸頭摁熄在水晶的菸灰缸裡。
原本他打算讓鬱明熙去到麟商會,但鬱明熙卻堅持不肯,只是留在南宮這裡。
秦鐸來的時候,遇上了南宮哲,南宮告訴他說:“你那裡,到處是他的痕跡。”
秦鐸這才頓悟過來,她不願回來,不是因爲這個地方,而是因爲這個地方,讓他睹物思人。
鬱明熙親自端了兩杯咖啡過來,和她見南宮哲時的表情一樣,甜美到精確的笑容,讓秦鐸一時間,錯覺地以爲,他像是回到了那時的彤江。
雖然並沒有過去多少的日子,當如今秦鐸看着眼前的鬱明熙,卻是覺得似已過了幾個世紀,而這個女人就像是洗去了原先的那一副的魂魄,換成了一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鬱明熙。
“明熙。”秦鐸小心翼翼地開口,只因爲他瞧見,端出來的兩杯咖啡,黑咖啡,而秦鐸記得,他們幾個人之中,只有藺紹衡才喜歡喝這種,苦到極致的咖啡。
鬱明熙端起杯子,淺淺嘗了一口,跟着道:“秦鐸,有時候,也可以嘗試不一樣的口味,說不定,也會忽然愛上的呢。”
秦鐸猛然一驚,那女子說話的口吻雖然還是鬱明熙,可是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又有哪一個動作,不像是藺
紹衡。
秦鐸驟然想起洛柳雲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當一個人愛另一個人,甚至超過自己的時候,那在另一個人離開之後,人們就會強迫自己在不經意間,變成另一個人。
而眼下的鬱明熙,是要逐漸把自己變成藺紹衡了嗎?
“秦鐸。”鬱明熙手指一圈一圈地婆娑着杯底,“我知道你到這裡來,是爲了韓清宜而來,可惜,她現在已經不在花普爾了。我知道她打傷了柳雲姐,但是,我仍然希望秦老闆能夠放過她。”
“放過她?”秦鐸只端了杯子聞了一聞,便搖着頭放下說,“明熙,她打傷了柳雲,如今還害得紹衡下落不明,也許……”
“沒有也許!”鬱明熙漠然的神情,卻說着斬釘截鐵的話,“他沒有死,一、定、不、會!”
“我想你給我一個放過她的理由。”
黑咖啡的苦澀,盤桓在口中,就好比鬱明熙此刻盤桓在心口的那一味苦澀。
茫茫大海,南宮哲幾乎在這些日子裡,翻遍了整蘇荷灣,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鬱明熙依然坐在這裡,一遍一遍地重複着他的動作。
有好幾次,就連鬱明熙自己都以爲,自己已經變成了他。
“因爲死,對韓清宜來說,太過便宜她了……”
秦鐸蹙了蹙眉,像是沒有立刻理解她的話:“你是想要她……”
“生不如死。”
秦鐸猛地倒抽了口涼氣。
鬱明熙用勺子慢慢攪動着杯子裡的咖啡,恍若那蘇荷灣中的漩渦,被她一圈圈地斂起,翻滾着的滔天巨浪,幻化成了她滔天的恨意。
鬱明熙的嘴角悄悄勾起一絲陰森的笑意。
“鬱明熙,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秦鐸一下站了起來,衝到她面前,將人一把拽了起來。
“哐當!”
鬱明熙手中咖啡杯摔落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濺,濃郁的咖啡香剎那溢滿了整間房間。
清冽的雙眸,卻像失了神采一般,直愣愣地盯着秦鐸,慢慢地,眼眶凝起了一片水霧,漸漸變紅的眼睛。
終於抑制不住地滾落兩行清淚,晶瑩的淚滴,淌過她白皙的兩頰。
嘶啞的聲音裡,是一陣陣的顫抖。
“那你告訴我,我還能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秦鐸,我找不到他了……怎麼找,都找不到他了……你告訴我啊!我還能怎麼樣?我親眼看見他掉進海里,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秦鐸,他是看見我的!那一刻,我想到的,只有是和他一起死,你明不明白啊!”
秦鐸將幾近絕望的鬱明熙拉近身前,柔聲道:“我明白,我都知道……”
滾燙的眼淚洇入他的肩頭,肆無忌憚的哭聲,鬱明熙似魔怔般地重複着:“你不明白的。秦鐸,他今天所有的遭遇,都是我!嚴之行說得對,他根本不該愛我!因爲愛我,他會死的!可是,他卻依然固執到死,固執到真的死了!他死了,是我害死他的!不是韓清宜,是我!”
“鬱明熙!”秦鐸把人一下扶正,注視着她迷惘的雙眼,“鬱明熙,你給我聽清楚了!藺紹衡喜歡你!無論你是什麼人,他從來沒有後悔過愛上你!所以,鬱明熙,你也絕對不可以放棄!不可以放棄你們的愛情!你聽到沒有!”
“可是他……”
“沒有!明熙,是你親口說的,他不會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