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這座南洛新挖掘出的金礦差點就因爲這場雨毀於一旦,遭遇塌方的山路,被泥石掩埋的礦區,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山道是徹底堵住了。
雖然礦區被破壞得一塌糊塗,甚至是之後需要花費更多的人力財力去重新開挖,但此時的蝮蛇卻感到心情無比的舒暢。
坐在直升機上的他冷然得望着眼前的一片慘景,僵硬的臉上竟然綻開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陰測測地衍在一側的嘴角。
手指間掐着的一點菸頭,驀地,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度,消失在已經形同廢墟的礦區。
一次天賜的良機,讓他居然不費吹灰之力的滅掉了兩個強大的對手,即便是重頭再挖掘一遍礦洞,又能怎樣。
蝮蛇陰笑着把玩着手機,手機上最後一通來電的名字被他標註成了“蛇蠍”二子。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尤自可……
想起那個女人打電話來時的語氣,蝮蛇就一陣憤恨。
好!好!
鬱明熙,既然你設下了局,要菲爾沃剋死,那你就和他一起去死!
炎熱的氣溫,似乎在那一場莫測的大雨之後,西拉維拉的溫度呈直線上升的趨勢,太陽無情地炙烤着大地,滴落在地上的水滴瞬間就被蒸發,發出“茲茲”的聲響,半點水漬的痕跡都不留下。
鬱明熙就站這大太陽的底下,花園裡沙石的滾燙透過鞋底灼燒着,赤琰陰沉着臉站在她的身邊。
“我早說過了,蝮蛇是個變態,這個人不可信!”
“嗯。”
赤琰瞥了瞥她:“不過,他應該以爲你也死了吧。呵呵,一招滅掉黑雲紋和ASSN兩大巨頭,他真當他蝮蛇可以在南洛隻手遮天了麼。”
鬱明熙擡手擋在眼前,耀眼的陽光透過指縫灑下,在她臉上綴上明暗的星屑。
“赤琰,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趕不回來,等督爵簽完了字,就麻煩你把他送回彤江吧。”
“明熙,你要做什麼!”赤琰立刻警覺道,“你不會是想去殺蝮蛇吧!鬱明熙!”
鬱明熙轉過身來看他,赤琰卻是心頭一緊,什麼時候,她竟已是淚流滿面。
通紅的雙眸,彷彿淬染了血色,一絲一絲蜿蜒的血痕,爬滿了她的眼睛。只一對墨色的瞳仁中,卻像沾染了地獄的業火。
熊熊燃燒着的恨意。
赤琰看得真切,也明白,他是怎麼都阻止不了的了。
“明熙……”赤琰扶住她的肩膀,強迫她正視着自己,“我知道你現在很恨蝮蛇,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失敗了,你以爲他回到彤江就會沒事了嗎?你以爲當他拿着金礦的開採權,離開西拉維拉,獵鷹就會放過他?鬱明熙,你要明白,他的敵人根本不是什麼蝮蛇,而是獵鷹!是黑雲紋的大當家!那個當初被藺家趕出T國,有如喪家之犬的獵鷹!藺紹衡,他要是沒了你!要怎麼承受獵鷹瘋狂的報復!鬱明熙,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鬱明熙怔怔地聽着,沒有絲毫的表情,可止不住的淚水卻越滾越兇。
“赤琰,是我……是我把藺家逼到這個地步的……赤琰,你知不知道啊,不是獵鷹……彤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不是
獵鷹!”
鬱明熙嘶吼着,任憑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她無力地靠上赤琰的肩頭,一聲聲呢喃:“赤琰,他不會原諒我了……他一定不會再原諒我的……那些!那些通通都是夢……赤琰,我的夢……已經醒了……”
泣不成聲的女人,在自己的記憶中,赤琰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了,即便是馮珺走的那一天,這個女人也沒有哭成過這般模樣。
或許,那時的她,還只是個孩子……
而這次不同,強烈的愛與恨,無法抑制的情緒,在這一刻傾塌。
她終是崩潰了麼……
赤琰無能爲力,因爲她爲情所傷,情之一字,無解。
只得摟着她顫抖的身體,勸慰着:“如果他不原諒你,他就不會來西拉維拉,就不會想也不想地替你擋下子彈,明熙……這不是夢,是真實的。他現在就躺在裡面,你去問他,問他是不是依然還愛着你。”
“問他?”
“是。”赤琰說,“明熙,答應我,不要自己去找蝮蛇,好不好?至少不要現在,好不好?”
“赤琰……”
房間裡瀰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空調被打得很低,因爲八紮羅說,傷者不能出汗。在西拉維拉這個如同火爐一樣的地方,大概也沒幾處地方能像沙堡一樣,設施齊全了吧。
八紮羅眼睜睜地看着鬱明熙衣着單薄地走了進來:“姑……”
後兩個字還沒出口,就被鬱明熙堵回去了。
“你先出去吧。”
躺在牀上的男人,安靜得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好像才能證明他的氣息。
蒼白無血色的面容,緊閉的雙眸,還有那張曾幾溫暖入心的雙脣,此刻卻是乾裂得可怕。
鬱明熙坐在他的牀邊,目光盈盈,柔和得簡直可以要溢出水來,指尖顫抖地拂過他的眉梢,他的眼角,他的鼻樑,最後留戀在他的脣邊。
“藺紹衡……”
她的手緩緩扣上他的手,五指交錯,掌心相貼,溫暖遇上的冰冷,男人的手背上,肌膚透明,連青色的筋絡都隱隱可見。
“藺紹衡……如果不是我……你現在應該還是蘭庭的總裁,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到這裡來,藺紹衡,是我害你躺在這裡的……”
鬱明熙絮絮唸叨着,“藺紹衡,從小到大,我沒有在一座城市停留過那麼多年,除了彤江,不是因爲我喜歡,其實我真不是很喜歡那裡,那裡的房價太高,消費太高,所有的人情都變得冷漠,呵呵,我好像也沒什麼人情。”
“但是,那裡有你。”
“你說得沒錯,我僞裝了這麼多年,以爲自己是真把你給騙倒了呢,呵呵,鑽石多金的藺大BOSS,是多少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啊。”
“藺紹衡,哪怕在你說和我結婚,只是一場合作時,我也覺得自己好厲害呢。”
“因爲,我至少可以穿着婚紗,站在你的身邊。這就足夠了。”
“可惜,這些都被我給毀掉了呢,親手毀掉的啊……”
“藺紹衡,那天,你問我,是不是真心愛過你……”
“其實……我想說,原來這麼些年,我騙的那個人,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藺紹衡,我
愛你……”
童話故事裡,王子披荊斬棘,終於吻醒了他的睡美人。
鬱明熙低下頭,洇着淚痕的脣,印上他的眉心。
我的王子,醒來了,好不好……
鬱明熙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大約後來是被凍醒的,但當她醒來時,卻看到藺紹衡竟然睜着眼,望着她。
“藺紹衡,你醒了!”
鬱明熙一下子清醒過來,臉上雀躍的表情,猶是掛着眼淚。
“你醒了……你終有醒了……”
藺紹衡囁嚅着嘴脣想要說話,發現嗓子乾澀得不成樣子,鬱明熙見狀,忙是跌跌撞撞地倒了水過來。
躡手躡腳地將人扶坐起來。
藺紹衡就着她手裡的杯子喝了一口,清涼的茶水,溼潤過乾燥的嗓子。藺紹衡緩了緩,虛弱道:“如果不是你,也還會有其他人的……明熙,我很慶幸,幸好是你……”
如果不是鬱明熙,來對付藺家的,也還會有其他人,他不知道那時他會怎麼樣,或者那時的藺家,又會怎樣,也許,會比現在敗亡得更早,可恐怖,也許,他也不會再遇上一個叫做鬱明熙的女子。
所以,他很慶幸,那個人是她,起碼,他遇上了對的人,哪怕是在錯的時間裡。
“明熙……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那天晚上,鬱明熙一個人嘮嘮叨叨地說了好久,藺紹衡昏睡了好幾天,這會兒醒來,也就沒什麼睡意,倒是鬱明熙,一個人在那裡興奮得不行,把自個兒的家底掏了邊不說,還差點就把黑雲紋的底也掏了個遍。
“明熙,你說是要對付藺家的是黑雲紋?”饒是藺紹衡聰明過人,卻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爲什麼一個遠在M國的黑雲紋會想要對付一個在T國,兩者間毫無往來的藺家。
鬱明熙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糾結着說:“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獵鷹的意圖,當年他只是讓我回來,留在彤江,他一點點告訴我,他想要對付的人,是你。”鬱明熙看着藺紹衡道,“或者,更確切的是,你們藺家。紹衡,你們有得罪過什麼人嗎?”
“我啊。呵呵。”藺紹衡勉強笑了笑,“我在生意上,可是得罪了不少的人,不過,要說費這麼大一個計劃,來對付我們家的對手,我想應該也沒簡單吧。在婚禮上綁走爺爺,還造成藺家內部爭權鬥爭的情形,害了叔公,重傷了大伯。甚至……還在暗中收購了蘭庭的股份,這是要有什麼樣的仇恨,才能這樣趕盡殺絕啊。”藺紹衡嘆了口氣道,“不過,明熙,你也是黑雲紋的二當家,就這樣把黑雲紋賣給了他的對手,可以麼?”說着,還故意指了指自己。
豈料,鬱明熙名正言順地道:“嗯嗯,因爲我被美色所迷,沒辦法了,只好棄明投暗。”鬱明熙笑着貼在他的胸口,聽着他肌膚下,一下一下的心跳,清晰,有力,是那麼的熟悉。
這樣,就好。
你還在我身邊。
藺紹衡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什麼叫棄明投暗,你這明明是浪子回頭啊。”
鬱明熙蹭了蹭他的衣襟:“嗯嗯,美色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答應我,不要輕易地去找蝮蛇報仇。”
鬱明熙猛然擡頭,卻望見他了然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