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常平侯府裡,楊氏便遣了女兒們各自回院。楊氏終於鬆了一口氣,到底自己的女兒身量未足,太后並未多看四姑娘一眼。
只是,楊氏又皺了皺眉,太后對北虞似乎很有興趣,這陣子選秀風頭正緊,太后不會把北虞選上罷。
楊氏雖然希望庶女比自己的女兒更引得太后的注目,但是若是說到讓庶女入宮,楊氏心中還有些不情願。
宮裡,起浮頗大,若是一人得道,倒也能雞犬升天。可是依現在自己冷眼瞧着北虞的膽實加上心思,她哪裡是宮中各位主子們的對手。三朝五日,得了聖眷倒還猶可。若是過了這新鮮勁,拼的就是手段了。
北虞爬不上位,又是那膽小如鼠的性子,難免牽連了自己仕途正好的兒子。這纔是楊氏最不願意看到的。
這時候,丫頭挑起簾子,“侯爺回來了。”
楊氏起了身,親迎徐宏儉。
徐宏儉一見楊氏,便問道:“今日入宮可是如何?”
楊氏嘆了一口氣,把話全告訴給徐宏儉。徐宏儉也沉默了,楊氏的顧慮,他也想到了。
楊氏在一邊觀察着徐宏儉的臉色,輕聲說道:“侯爺,您說可怎麼好?虞兒還未及笄,縱是說親,也早了些,我們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這時候的楊氏是真心實意的不希望北虞入宮。
徐宏儉揹着手,在房裡來回踱着步子。怎麼辦?他也在問自己,怎麼辦纔好?
此時,小丫頭進來回稟,“侯爺,夫人,玉柳來了。”
玉柳是鄭太姨娘的丫頭。
徐宏儉聽說玉柳來了,不由得和妻子楊氏對視一眼,難道是老侯爺也要問今日入宮的事?
徐宏儉忙吩咐讓玉柳進來,玉柳進來施了禮就把老侯爺的話傳了,“老侯爺叫侯爺這就去松鶴園。”
徐宏儉一聽,就隨着玉柳去了松鶴園。
進了松鶴園的正廳,徐宏儉見老侯爺正坐在太師椅上,面沉似水,雙眼定定的看着自己。
徐宏儉見慣了父親這樣沉着臉,自己只要見了這雙眼,就會心裡沒了底氣,彷彿自己做過的事都被這一雙眼睛望穿一般。
“父親。”徐宏儉躬身施禮。
老侯爺望着徐宏
儉,“你把今日入宮,從你媳婦那裡聽來的話給我一字不漏的說一遍。”
徐宏儉心下一凜,難怪父親這時候叫自己,而不是待自己回院就叫。給他留了足夠的時間和楊氏說說進宮的事。知子莫若父,父親知道自己定然第一件問的事就是入宮的經過。
徐宏儉微躬着身子,把楊氏講給他的話,一字不敢漏的告訴給老侯爺。
老侯爺半晌沒說話,立在一邊的徐宏儉也不敢說話。
良久,老侯爺道:“你回去和你媳婦商議下,給二丫頭議親罷。”
“這個時候?”徐宏儉大驚,“父親,不說那……孩子沒及笄,年歲還小。縱是她年歲夠了,太后娘娘剛露出些意來,我們這裡便給她議親,怕是……不妥罷。”
太后有意讓北虞進宮,常平侯府就開始給北虞張羅親事,太后會怎麼想?此後常平侯府還不等來的是天家的盛怒?
徐宏儉不敢去觸這個黴頭,他沒這個膽量。
老侯爺把眼睛一瞪,“我讓你給二丫頭議親,你便議親,你就說是我命你去議親的。”
“這……”徐宏儉更爲難了,他是無論如何不敢把父親擡出來的。
老侯爺把桌子拍得山響,“我的話你敢不聽?你真是孝子啊!二丫頭的婚事你不給我定下來,我就沒你這個兒子!滾,給我滾出去!”
徐宏儉躬得更低,只能諾諾稱是的退了出來。
徐宏儉退出松鶴園,回頭望了一眼正廳方向,唉了一口氣,轉身回金芪院了。
老侯爺見徐宏儉走了,思量片刻,命丫頭去赤菊院把北虞叫來。
北虞用過午膳正想睡中覺,就見丫頭玉柳來說老侯爺叫她。北虞就去了松鶴園。
進了正廳,老侯爺並沒在正廳裡,而是在暖閣裡。
老侯爺見北虞進了來,先哼了一聲,“從宮中回來怎麼不來我這裡背棋譜?你以爲你是誰呢?可不用學棋了麼?”
是啊,自己是誰呢?北虞忽然心頭涌起萬般委屈來。自己不過是被嫡母擺佈,卻總想擺脫掉的庶女罷了。自己想方設法,努力要改造的,無非是好好的,能自主的活下去。這就是她這個穿越來的庶女的願望。這樣簡單,卻又是這樣的艱難。
北
虞施了禮,走到老侯爺面前,輕緩的回道,“祖父,我只想成爲你最疼愛的孫女,能在您膝下承歡。”
老侯爺沒想到北虞會忽然對自己說這樣的話,他擡起頭第一次仔細望向北虞。
粉面玉琢的一張俏臉,一雙燦若寒星般眸子。老侯爺心頭一凜,她像極了自己已故的夫人。
老侯爺心頭百感交集。平日裡眼前的孫女裝得一本正經,卻總是暗中和他慪氣。而今日,她原來韻秀的臉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叫人看着心疼。
老侯爺心頭一緊,就衝這孩子剛纔的一句話,老侯爺就敢斷定,北虞絕不像府裡上下傳得那般膽小懦弱。她扮得溫婉可欺,無非是給自己那媳婦一味定心丸,她不想被人算計着活着,她更不想成爲別人手上的一枚棋子。
庶女的命運,如此無奈。只是她,小小年紀就能想得如此通透,是不是太不簡單了些?
“丫頭,”老侯爺沉聲問道:“你在外面到底經歷了什麼?”
北虞忽然就覺一團的話哽在喉嚨裡。怎麼告訴給這位可親的祖父,告訴她,自己並非他的親孫女,只是穿越於另一個世界?
不說老侯爺接不接愛,這樣的經歷,又有幾人會信服?
北虞只覺嘴角苦澀,來到這裡,非她所願,但她只能順應這個時代,保全這得之不易的肉身。“祖父,我……經受過許多您想象不到的事……”
祖孫二人都沉默了。
老侯爺不再追問,生怕觸碰到她內心中最痛苦的一片記憶。
老侯爺仰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雖然他很少伸手於內院的事務,卻並不代表他不知曉箇中道理。老侯爺多希望這個孫女糊塗些。
望着那一雙清澈的雙眼,老侯爺有些神傷。她心裡卻偏偏明白得很,她,極可能要入宮了。
老侯爺盤着腿坐在小炕上,遣出去了所有丫頭,望着眼前的孫女兒,皺起眉來,“二丫頭,有些事,你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而且,有些個話,不是你我能妄論的。”
什麼話能讓老侯爺把他和自己擺在一個水平線上,北虞愕然,那只有是天家了。
老侯爺繼續說道:“我只告訴給你一件事,太后並非皇帝親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