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龍嘉圖也不是沒有察覺到外頭有動靜，不過出來的時候什麼人也沒有見到。仗着自己說的是法語，他倒也不怕別人偷聽，只要不是梅棣。
至少第二天的梅棣，看起來是毫無異樣的。一樣的活潑好動，或者說，是更加的熱情。她不斷地盛情邀請龍嘉圖去遊覽沿途的名勝古蹟，嚐遍了當地的各式小吃，完全不像是在趕路，而明顯是在遊玩嘛。
龍嘉圖從沒拒絕過梅棣的邀請，也就這麼耗着。他應該是個很好的旅伴，其實梅棣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要去哪裡哪裡，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像是問路準備租船借馬這樣的事情，卻都是由龍嘉圖出面去做，看起來就像是龍嘉圖帶着梅棣在遊玩似的。
這別人怎麼想也就無所謂了，關鍵是這一舉一動都有凌孜晟的人不斷向京城彙報着，凌孜晟只知道梅棣是越玩越開心，和那個什麼龍嘉圖也是越來越親近，看樣子是不準備回來了。
再怎麼說，那個龍嘉圖和梅棣同是吸血鬼，兩個人倒是真的可以相伴到老。理智的時候凌孜晟會想，那就該是梅棣的歸宿，說不定就跟着他回到法蘭西那邊去，聽說翼王的家鄉也在那邊。不過更多的時候，凌孜晟還是覺得心中不順的。
明明是梅棣一直在纏着他，還說要陪他一起的，現在卻跟着別人跑了。氣梅棣說話不算數。更氣自己怎麼會因爲沒有梅棣地糾纏而覺得無聊覺得氣悶覺得……寂寞。在梅棣沒有出現以前，他一直都是那麼過的，也只有梅棣在的時候，纔會時常要擔心着她會不會出什麼亂子，要心煩着幫她的心血來潮圓場子。原來梅棣離開之後，凌孜晟還真的空虛了。再多的政務也填充不了。
再聽說梅棣跟那個龍嘉圖在他辛苦治理地江山裡玩得開心，凌孜晟更覺得是一種諷刺。名義上屬於他的大好河山，他卻根本沒有機會去走一走看一看。對着地圖，他知道哪裡出產的鐵礦石最適合做兵器，他知道哪裡山上的草藥最豐富。他也知道哪裡的山水最能養育一代良材。同樣。聽過各地各樣地戲曲，讀過騷客離人思鄉念鄉的詩詞，凌孜晟腦中的江山非常完整地呈現出來，但是他始終沒有能夠，親眼看上一眼。
真有一種，甩下這些跟着跑去遊歷這大好河山的衝動。不過也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爭如梅棣所想，凌孜晟始終不會跳出他的那個籠子。
凌孜晟憤憤又無奈地合上一本奏摺，望着窗外雪景。據說御花園裡很多都是仿造江南園林建造地，不過這北方的天氣卻始終變不出江南那煙雨朦朧的意境來。
嘆口氣，視線回到奏摺上，卻是封彈劾江寧織造貪污的摺子。也不是第一封了，不過凌孜晟一直壓着沒動。因爲還不到時候。不過出了端王的事情之後，邊境就一直沒消停過。尤其是解決了太子的那件事，雖然揪出不少端王的舊部，不過還是有些人逃到了瓦剌，篡謀着要對付邕朝。
看來馬上就要大動兵戈了，就算不開戰。凌孜晟在軍事上也絲毫沒有馬虎過。最近更是一直在加強軍備。國庫雖然還不見得空虛，不過也撐不過一年了吧。嗯，或許明年就該動手了。
凌孜晟在桌上輕輕敲了敲，下江南，這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先輩造地京杭大運河，他也只看過地圖，沒有見過全貌呢。
不得不承認是受了梅棣的刺激，凌孜晟纔會下定這個決心，突然覺得，偶爾任性一回，感覺也還不錯。
“皇上，今年地秀女內務府已經選上來了。”楊總管見凌孜晟批完奏摺，纔敢進來稟報。他的規矩，後宮的事決不能拿到國事之前來說。
“是麼，先把名單拿來朕看看。”今年的凌孜晟很意外地表現得非常熱心，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心裡有個聲音在說，梅棣在外面跟龍嘉圖吃好玩好，留在宮裡的他，自然也需要美人相伴。
“好了，吃飽了，我們去爬山吧！”梅棣放下筷子，把目光放遠，指着不遠處地山上興致勃勃地說。
龍嘉圖嘆口氣，也不知道梅棣是怎麼了，這幾天精神頭不要太好哦。他看看山上地積雪，又看看旁邊已經吃飽睡着了的凌淵璉，說道：“公主，這山上都是積雪，恐怖不適合爬山。況且璉兒她……”
“就是雪山纔好爬！你沒有去過郢泉吧，那邊地山上是長年積雪，永遠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在爬的時候甚至都感覺不到在移動，但是到了之後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爬得那樣高了，那種感覺真是……難以言表啊。”
“哼，人就是如此，看起來根本沒有移動多少，卻自以爲爬上最高峰了。”睡夢中的凌淵璉聽到了，囈語似的說了一句，見沒人理睬他，又轉頭養神。
龍嘉圖點點頭，立刻就明白了梅棣的意思：“其實在我們那邊，有一座叫做阿爾卑斯的山脈，冬天的時候也是積雪滿山，的確也吸引了不少登山愛好者。不過因爲氣候的關係，總是會發生一些意外，而我們族裡則會有專門的救援隊去解救那些困在雪中的人類。人類對於嚴寒，的確不像我們這般可以忍受。”
梅棣倒是驚訝地眨眨眼，看不出來，龍嘉圖心地還是不錯的，竟然還有專門去救遇難人類的小隊。就里昂來說，他救人可是隨性得很，人品太差的不救，長得太醜的視而不見，最重要的是，要看他有沒有那個心境去救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莫伊兒能被裡昂所救，實在是上輩子燒了數不清的高香纔會有的好運。
“其實爬山的樂趣還不僅於此，爬上高山之後，然後再在山坡上滑雪而下，辛苦登上的高山就在一瞬間呼嘯而下，卻又能帶來無限的刺激，那種感覺纔是最高。”
梅棣腦中彷彿已經能夠想象出那種飛馳而下的感覺了。
“當然，那點速度也只是對人類而言，像公主這樣的，隨意行動都會超過那種速度，自然就不覺得特別了。”龍嘉圖最後這樣結尾，竟是要結束這個話題。
“不會不會，完全不會，我也好像滑雪看看。吶，龍嘉圖，我們現在就去吧。”梅棣所有興趣都被提到這上面來了。
“可是……”龍嘉圖掃了眼剛剛梅棣所指的那座山，爲難地說：“這座山並不適合滑雪，都是落葉灌木，積雪也沒有厚到那種地步。”
“那你說，哪裡的山適合滑雪呢？”
龍嘉圖看到她眼中的熱切，沉思了一陣，然後笑了笑，說道：“對於邕朝的地形，我也不熟悉，不過聽公主的描述，似乎郢泉的山，就非常適合滑雪。”
“呃……”梅棣臉色不能不變了，通知莫伊兒把龍塔薰帶到郢泉的消息，難道這麼快就暴露了麼。
“可是，我們現在要找鬼鬼呢，要不找到她，我們一起去郢泉吧。”反正，在這裡是怎麼都找不到她的啦。
“也好，就按公主說的吧。”龍嘉圖無謂地說，彷彿一切都如他所料。
梅棣偷偷捏把汗，差點就入套了呢。龍嘉圖果然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