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化夢
我們走進帳子剛剛坐下,跑堂的小二便十分殷勤地給我們端上了新出爐的青稞窩窩,還有一壺散發着清香的油茶,我們五人依次坐下,一邊吃早飯,一邊默默觀察。
早飯時間,驛站所有的旅客此時幾乎都聚集在這裡。葵娘依舊像昨夜那般靈活穿梭在桌椅之間,扭動的水蛇腰在硃紅的紗裙下襬的如同活魚一般,鼻尖的裝飾物閃閃發光,讓她深邃的眼窩更加迷人。只見她繞過幾名試圖調戲她的漢子,撩開裙襬徑直坐在了一名敞開了衣領的壯漢腿上,嬌笑着用她那飽滿的十指輕觸對方的臉頰,嘴裡說着些不乾不淨的笑話,惹得對方一陣大笑。
嬴萱這種女漢子自然是看不慣葵娘這樣風情萬種的女人,於是撇撇嘴轉過身不去看她,同時也將一旁靈琚的腦袋給轉過來。可說來也怪,或許壞女人天生就對男人有種莫名的吸引力,葵娘這般放蕩的行徑,倒真是引得不少來往的人羣側目。
“真是個美嬌娘。”旁桌的客人連連咂舌。
我們的注意力自然不在葵娘那充滿異域風情的美貌和傲人的身姿上,我默默觀察葵孃的行徑,試圖找出什麼破綻,好讓文溪和尚去暫時牽制住葵娘,給我進入那名絡腮鬍男子夢境以充足的時間。
那名行動如同生鏽了的機關般的絡腮鬍男子,此時正呆滯地站在帳子的後門處,雙目失焦地看着遠處沙海的盡頭。
“交給你,沒問題吧?”我端起桌上的油茶品了一小口,輕聲對着身旁的文溪和尚道。
文溪和尚苦笑:“答應幫你,卻扔給我這麼艱鉅的任務,姜楚弦,你不厚道啊。”
我雙眼一眯:“在座的也只有你有這個本事,你就不要推脫了。”
文溪和尚瞪了我一眼,拉了拉肩頭有些滑落的破舊袈裟:“你可別忘了,我是個出家人……再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你還都敢推給我,像葵娘這樣常年和沙漠商旅打交道的老手,我可敵不過。”
我安慰地拍拍文溪和尚的肩膀,用下巴示意他出動。
文溪搖搖頭,卻也還是站起身,緩步朝葵娘走去。
“師父,和尚師父要幹什麼呀?”靈琚用小手撕下青稞窩窩的麪皮塞進雁南歸的手中,一邊將剩下的窩窩往嘴裡送,一邊問我。
嬴萱輕輕敲了敲靈琚的腦袋:“小孩子問題不要那麼多,走,師孃帶你去湖泊那邊耍。”
嬴萱同我交流了眼神,便帶着靈琚遠離驛站。
我和雁南歸安靜地坐在木桌前,不緊不慢地喝着油茶,等待文溪和尚的時機。
只見文溪仍舊是掛着平日裡那副溫潤如玉的笑臉,隨手從一旁的桌子上端了個空碗,信步走至正彎腰和男人打趣的葵娘身後,輕聲咳嗽:“咳,老闆娘,油茶再來一碗。”
葵娘頭也不擡揚手朝帳子深處一指:“喏,去那邊自己打吧。”
文溪和尚沒有氣餒,而是突然一改平日裡溫柔的作風,擡手就拉住了葵娘隱匿在朱紗下面的手臂,稍稍一用力將葵娘拉起貼近自己的身體:“我第一次來,路不熟,不如老闆娘親自給我帶個路?”
文溪和尚雖並不強壯,但畢竟身高優勢,他俯身盯住葵孃的臉龐,不動聲色地挑起嘴角。他那副標緻的眉眼搭配禁忌的袈裟,總是能讓一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臉紅心跳,再加上他年歲閱歷都有積澱,這種形如寶玉卻經驗豐富的成熟男人,又有幾個女人能輕易拒絕?
葵娘此時才注意到對方是個成熟內斂的中年和尚,回過神來一個媚眼拋了回來:“喲,早說嘛,走,我帶你去。”說着,葵娘豐滿的臀部一個轉身,貼近了文溪和尚的身體,攬起他的手臂便走向帳子深處。
成了。我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同雁南歸一併朝着門口的絡腮鬍男子走去。
我並沒有出帳,而是躲在角落裡摸出了青玉短笛放在脣邊輕輕吹響,帳子裡的熱鬧情景並沒有因爲我和雁南歸的離去而有任何改變,繼續的喧鬧和打趣,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趁着這寶貴的早餐時間,在商隊出發前將這名男子的噩夢剔除。
短暫的安魂曲過後,門口站立的絡腮鬍男子身子一歪便閉上雙眼昏睡過去,守在一旁的雁南歸一個箭步上前攙扶起對方,將他安穩地放在了帳子後面的死角里。絡腮鬍男子倚靠在角落裡低頭昏睡,陷入了深度睡眠。
我四下張望,確定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這邊的異常後,就悄然拔下了腰間葫蘆的封印。
倏忽兩縷深淺不一的黃煙依次鑽出了葫蘆,阿巴和小漠先後落地。小漠抖了抖自己渾圓的身體,畢竟是從小野生的食夢貘,似乎是不太習慣住在擁擠的葫蘆裡,倒是阿巴重重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地上下打量着我:“姜楚弦,你有病啊。”
我額間青筋暴起,擡手給了阿巴一拳:“你纔有病,能不能不要一出來就滿嘴胡言。”
小漠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挪動她淺黃色的身子擋在阿巴面前:“不是,他不是故意的……畢竟,現在還是白天。”
對哦……我突然意識到,食夢貘是日夜顛倒的生物,這個時間點正是他們睡覺的時間。我有些抱歉地給阿巴揉了揉剛纔打了一拳的位置,陪着笑臉說道:“抱歉抱歉……”
阿巴的貓眼此時變成了細長的線瞳,卻還是不耽誤地翻了個白眼:“真是麻煩死了……”
事不宜遲,畢竟文溪和尚到底能拖住葵娘多久我們並沒有把握,於是,阿巴不情不願地張開大嘴將我吞下,而一旁的小漠也加入了這次化夢,張開嘴將雁南歸吞下,二人同時化作黃煙,分別鑽入了那名絡腮鬍男子的鼻孔之中。
兩隻食夢貘同時化夢,不管是夢境的穩定程度,還是對於食夢貘體力的消耗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改觀,白光閃現,輕微的眩暈過後,我和雁南歸便穩穩地落在了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