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鈞竟然來接她, 她坐在車上疑惑地問他,“你不上班了?”
“年假。”他冷冷吐出兩個字,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腦子一晃又想到早上旅行的事, 難道他是要趁年假帶她去?
可是看着他冷硬的下巴線條, 她還是識相地選擇不再說話。
到了家, 於嫂正在做餃子, 艾白歡喜地跑到廚房,“我要吃銅錢,還要吃蜜棗。”
“這……”於嫂爲難的說, “這就是普通餃子,沒做那花樣啊。”
艾白小臉垮下來, 哦了一聲。
林鈞已經把外套脫下走過來, 挽着袖口說, “那就做幾個有銅錢的。”
如果這句話是別人說,艾白歡喜一下也就過了, 可是由他說,那就是驚喜了。她笑容甜甜的,也洗好手準備幫忙。
林鈞不愧是做飯的高手,包餃子也利落,艾白只是打醬油的。於嫂看着他們的身影說, “少爺和小姐出去一趟倒是默契了許多。”艾白這才發現她在給他遞麪皮, 她臉一熱, 跑過去和餡去了。
於嫂又說, “這下我們房子總算能過個熱鬧年囉。”說完進裡間下餃子去了。留下這句話在艾白腦子裡, 六年來,他們沒有過一個不錯的年, 總是在這天冷戰或者爭吵,煙火、團圓飯什麼的想都不要想,因爲她是孤身一人,所以這些都觸到她的敏感線。
可是就算這樣,林鈞也沒有回林家過年,依然隔着一堵牆,和她生悶氣。
她瞟向他的臉,眼神專注,嘴角也有笑意,和以前是大大不同的,不禁問他,“你去看伯父了嗎?”
其實伯父對他是實心實意的,暗地裡也一直在幫他。
“看他幹嘛?”他對待父子情還是彆扭的。
“要過年了,怎麼也得去看看啊。”
“不去。”他簡明概要,轉開話題說,“包了二十個銅錢,到時候就放一鍋,這樣你怎樣都能吃到了。”
“那還有什麼意思?”她立即被轉移注意力,嘟嘴不滿地說。
他笑着看她,眼神汪汪的,像一泓清泉,伸出沾着麪粉的手指點在她鼻尖,說,“可你吃不到又跟我鬧怎麼辦?”
她聰明地發現了,一把把麪粉全部撒出去,什麼追逐戰根本不需要,因爲他們都被紛紛揚揚的麪粉澆了個從頭到腳。於嫂聽到動靜跑出來,哎呦叫着,“這是作什麼勞什子,趕緊去洗澡換衣服,剩下的我來就行囉。”
他還是笑着,眉毛頭髮都成了白色,跟個白眉道長似的。她用手給他擦掉,兩兩相看間,均是快樂的氣息在感染。
洗完澡,她從房間出來,林鈞倚在門邊等她,她的心又是一喜,拉着他說,“我給你吹頭髮。”說着把他拉進房間,坐在牀上拿着她的粉色小吹風給他吹起頭髮,他的頭髮是柔軟的,她的手指在其中穿梭,熱氣烘着他的心。
艾白看頭髮幹得差不多了,就要把吹風機收起來,不防被林鈞轉身壓在身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有兩串火苗在燒着,“你變了。”
他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她的心跳瞬間如鼓,怕他看出什麼徵兆,只說,“你原諒我,我當然要有表示了。”
“所以你是覺得對不起我?”
她的聲音如蚊蠅,嗯了一聲,不敢擡眼看他,他也因此看不見她眼中的真實情緒,放開她說,“餃子應該好了,我們去吃飯。”
她跟着他去餐桌,餃子果然已經準備好了,於嫂給她端了一碗辣醬,她心情雀躍,專心對付美食。
林鈞坐在她對面,一言不發,她沒在意,餃子太燙,她又是個心急的,呼哧呼哧地吹着,嘴脣在熱氣下氤氳出淡淡的淺粉色,比那餃子皮還要晶瑩剔透,他喉結滾動,再也不能看她一眼,可是已經阻止不了心猿意馬。
她開心地哎哎叫着,眼睛睜成圓鈴,歡喜地看着他,原來是吃到銅錢了,他只注意到她的嘴脣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再也忍不住,傾身堵住她的嘴,她所有歡天喜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眼睛睜得更大了,有笑意一點一點浸染。
“吵死了。”他放開她,又開始吃餃子,牙齒被堅硬的東西磕到,他吐出來,也是銅錢。艾白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口水,把銅錢和自己的擺在一塊,“看來今年我們都要發大財了。”
這麼一頓餃子飯,大家都是心滿意足,除了最後艾白對於嫂說,“你把餃子裝一些到保溫瓶裡,我要給孟廷遠送餃子去。”
還是他載着她,艾白揪着安全帶,不樂意地說,“我要和孟廷遠聊會天的,你跟來我們不方便。”
她是光明正大沒有戒心的,自然不知道林鈞已經非常介意她的殷勤,一路上她都在碎碎念,最後下車時對他說,“你要不就在這等着吧,我半小時後下來,如果你等不及,也可以先走。”
他的怒氣就在胸膛流轉,剛要開口她已經瀟灑地關上門走了。他也不是一定要等她不可,他拉動引擎,轉了個彎往外開,開出不到二十米又剎車停下來。
半小時就半小時,他等過比這更長的時間,沒什麼大不了的。
路燈的影子拉得很長,這會醫院住院區沒多少人,他點了一支菸,靜靜地等着,時間越在流逝,他的性子就越暴躁,煙一口吸得比一口狠,最後滅在菸灰缸裡,已經是第三支。
正當他要上樓一看究竟時,艾白下來了,她今天出門隨便披了一件花呢的大衣,走在白色的建築前是不太起眼的,直到她離他近了些,她烏黑的發,柔和的眉眼漸漸清晰,他的心裡像住了只鴿子,不安分,不聽話,很想把她永遠納入羽下。
可是他們說好的,期限一到就會分離,他的貪慾只能走到這裡。
艾白拉開車門進去,把手裡的千紙鶴給他看,眼睛晶晶亮,獻寶似的,“任曉疊的,好看吧?”他沒做聲,她繼續說,“我和任曉和好了,我真不知道任曉一直喜歡孟廷遠,好在她原諒我了。”
“任曉和孟廷遠?”
“對啊,你不知道吧?他們什麼時候發生的好事竟然一點也不告訴我,真不夠朋友。”她嘟着嘴,藉着路燈看那隻千紙鶴。
“孟廷遠怎麼說?”
她轉過臉,幽幽地看他,“你什麼時候這麼八卦了?”他以爲她看出了什麼,剛要解釋又聽她撲哧笑起來說,“總算有點人情味兒了。”
他不說話了,把車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