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靈鶴城,秦玄並沒有急着返回星辰院和月泉洞,而是先去長安當鋪。
當鋪依舊在開門營業,掌櫃換了一位更年邁的老者,胖瘦夥計也不知去向,店裡只有一位小姑娘負責打雜,生意冷清,門前蕭索。
今天。
秦玄是來做一筆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大交易,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這交易很難談出個好價錢。
比之死在青淵洞的那位裘掌櫃,眼前的老掌櫃更加老邁,神態倨傲,並不爲生意慘淡發愁,小姑娘懶洋洋的坐在門後的椅子裡打哈欠,偶爾有幾個青年進門,她也懶的起身招呼。
很怪?是不是?
很正常。
因爲別人的關係更硬實,做的都是大買賣。
秦玄心想,看來傳言是真的,比風魔劍更厲害的那位四魔之首,在衆人的勸說中接手了這份買賣。
不管怎麼樣,總要有人想辦法將流散在外的星辰一脈的法器收回來,弟子已經死了,不能連法器丹符也散落在外,反正其他宗門幫派死在星辰派手中的弟子更多。
這種買賣,星辰派絕對不吃虧,因爲在整個西海,星辰一脈的法器法寶往往只有星辰派的弟子能用,甚至連丹藥靈符都不例外。
譬如說飛星遁符、星靈化毒散,這些都是好東西,落在其他宗門幫派手中卻是一錢不值。
星辰派不收,別人連賤賣的機會都沒有。
秦玄稍稍整理一下星辰院的藍褙長褂法衣,進入當鋪同掌櫃拱手,亮出星辰院的腰牌,“掌櫃,晚輩有筆買賣要談。”
老掌櫃擡起一雙死魚眼,打量秦玄,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對方,“小買賣七折,大買賣六折,你要是不滿意,右拐一路向東就是神寶閣。”
“嘿。”秦玄笑了,他忽然覺得這位老掌櫃簡直是和傳說中的木魔扇有仇,“六折也可以。”
“你們星辰派最近死的師兄弟太少,貨不多,不願等就隨便買點次品,看不中就等着。”老掌櫃是真心有仇,一副看到秦玄這種星辰派弟子就特別生氣的樣子。
“沒關係,還請掌櫃先看一眼貨單。”秦玄雙手奉上玉簡。
雖說是一副有仇的恨恨神情,長鬚垂腰的老掌櫃還是花時間看了玉簡中的清單,旋即翻了個白眼,“這也叫大買賣,塞牙縫都不夠。東西可以給你,價碼只有六五折,不滿意就請你左拐西行去雲器樓。”
“六五折也行。”
“那好,隨老夫去後院點貨吧。”
老掌櫃轉身向後院走去,秦玄熟門熟路的跟在他後面,心想,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風魔劍也是厲害角色,開一個長安當鋪照樣得到處送禮,看對方這架勢,只怕連給各院都教掌院送禮的慣例都免了。
石林苑之戰,靈鯨島的收穫何止百萬。
雖說鐵鯊幫的那些海匪不會蠢到帶着全部身家出去打劫,百餘號鍛靈、煉血境界的海匪,隨身所帶的家底也不可能太低。
木隱找了一些渠道逐步將這些贓物賣掉,加上繳獲的靈晶靈玉,攢了四萬七千多枚靈晶。
此戰之前的靈晶島存在七股鄉野豪強,分別是秦家堡的島主一脈、秦氏四大家主、木家和石園秦氏,此戰結束後,石園秦氏和木家聯手攻取秦家堡,擊潰秦膺和秦萬侯的餘黨,再以私通海匪的罪名抓捕其他三脈家主。
至此,靈鯨島的萬畝上等茶田、百畝靈稻田和七畝祖傳靈藥圃全部歸屬石園,剩下的五萬餘畝二、三等茶田則按照西海很多大宗族採用的均田制,分給秦木兩氏的千餘民戶之家。
西海的均田制源自東海,和秦玄以前知道的那一種截然不同,但也相似,每個島嶼的良田分割成一千多份,大小不一,誰家的實力強一些,譬如父子都是鍛靈境,自然能分到更大更好的一塊地。
這方天地有一個道則,靈種森林越是古老浩瀚,天地靈氣就越渾厚,越濃郁,越純淨。
每個島嶼的良田總是固定的,還要確保島上擁有遼闊的山林,能養活的人自然有限,均田制的本質上就是要保護山林。
一旦採取了這種制度,每個民戶之家僅能保留一部分子女,其他都要自尋生計,或外出尋找機會,或依附於本島大戶宗室,簽訂契約,成爲家丁丫鬟。
這很殘忍,很多人甚至會投奔海匪。
即便如此,均田制也是目前最可選的一種制度,同時是各地修真家族的根基,在這方天地流傳至今已有數萬年之久。
諸強皆滅,石園獨存,每年的收益能穩固在幾十萬靈玉的規模,加上三艘十丈法船捕獵周邊八百里海域的海獸,足以維持三十名鍛靈脩士和百餘煉血小修的修行所需。
有了這樣的根基,木隱原先考慮要拿出兩萬靈晶爲石園的家丁們置辦星辰一脈的法器、丹符,一萬靈晶用於家丁們的日常修行,最後一萬靈晶留給秦玄。
這是半年前的情況。
如今七裡竹海成型,僅是外圍三裡留下的空間就能維持百餘家丁的日常修行,秦玄離開後,竹海禁地留給木隱,其他地方再建幾棟竹樓,足以安置木桐等人。
離開靈鯨島時,秦玄和木隱重新商議一番,決定將石園現有的四萬七千枚靈晶都拿出來,秦玄拿走七千枚,目標直指年底的大考,其餘四萬枚用於整頓石園預防不測,做兩手準備。
後院裡的那幾十尊空間器皿和過去一樣,排列整齊。
老掌櫃逐一打開,按照清單挑選出一百二十件中階法器,四十件高階法器,五件高階精品法器,其他都是丹符,最終一算價格,即便按照尋常市價的六五折計算,還是比秦玄預計的要高出許多。
直到這一刻,秦玄的臉色終於漸漸陰寒,冷眼打量着老掌櫃,“前輩,您這價碼是否算的有點高,縱然是按七折計價也不對吧?”
“沒什麼不對的,丹藥和高階法器最低只准七五折,買的再多也不打折,但凡殘留的原主氣血不多者,一律按九折計價,不買的話,自己去東邊找神寶閣。”
“好吧,我還是去神寶閣吧。”秦玄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直接收了清單玉簡,轉身離去。
“呸,鄉野窮鬼還敢挑三揀四的講價碼,也不看如今這家店的主人是誰。”老掌櫃一臉鄙夷,惡狠狠的啐一口。
秦玄心中騰起一陣憤火,回身冷視老掌櫃,“晚輩出身確實貧寒,可前輩是生意人,犯不着這樣肆意辱滅客人吧,還想請教前輩高姓大名,日後有機會,晚輩也好報答這番指點。”他越是憤怒,神態語聲越是冷靜。
“老夫姓吉,家主姓屠,鄉下窮鬼,自己去外邊問清楚再來本店說大話。”身爲屠家的老僕,木魔扇的隨從,吉掌櫃說起話來異常硬實,擲地有聲。
“多謝吉老掌櫃指點迷津。”秦玄拱手,這便告辭離去。
“滾。”
長安當鋪裡的護院陣法竟然加強數倍,吉掌櫃惡狠狠的甩袖一揮,秦玄就被大陣的霸道威能強行震出,形如一座大山將他撞飛。
門外的街道上,秦玄仗着一身過硬的輕功堪堪站穩腳跟,運轉功法鎮壓體內的傷勢,擡手抹去鼻腔溢出的血絲,怒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