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院主蕭天琴蒞臨靈鯨島的消息傳到竹經樓時,無論是秦玄,還是茅姑,兩人都非常驚訝,來不及細細商議竹海禁地之事,茅姑就先行離開。
秦玄匆匆下樓。
前方一道彩虹從天降落,天琴院主踏着虹橋而至,已經到了竹經樓前,跟隨在她身後的自然是邱天步掌院。
秦玄上前拜見,“十代弟子秦靈玄,恭迎院主和掌院法架降臨。”
“不用太客氣,房家的事,本院已經知曉。”天琴院主揮手示意秦玄起身,眼睛看向竹海深處,不經意間又看向茅姑離去之處,跟在她身後的邱掌院則是滿面笑容,神態可掬,似乎是要恭喜秦玄。
藏不住的地方,終究是藏不住。
秦玄現在反而慶幸紫氣霧竹無法突破爲靈妖,再厲害,它也僅是一株最上等的靈種霧竹,遠非金剛菩提樹妖那麼珍貴。
“院主地位崇高,親臨陋島,還請院主到竹海靈池稍作休憩。”秦玄索性側身一讓。
“嗯,正好奇你們石園秦氏的霧竹海有什麼可遮掩的,竟然用了本院也一時看不穿根腳的奇門陣道。”天琴院主隨即起身,並沒有使用神通術法,輕悠悠的漫步而行,順道欣賞霧竹海的景色。
這一年裡,起初半年,秦玄還經常要爲霧竹海做些修剪移栽,現在都是任由紫氣霧竹順應天道法門自行衍化。
竹海之中,每七株靈種霧竹都能連成一門天然的七星陣,七七之上,還有七七,將十萬霧竹都構建在天然的星辰之道中。
“不錯,有點意思,小地方,大門道!”邱掌院也看出竹海中的章法,以爲是石園秦氏三百年來不斷移栽的結果,“師姐,秦家雖小,幾百年積累下來還是有些東西的,難怪被人惦記。”
“嗯!”
三人一路走到竹海深處,見到那一池靈泉和周邊的數十株紫氣霧竹時,蕭天琴幽幽含笑,問邱天步,“如何,本院就說霧竹海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吧?”
“師姐高明!”邱天步心悅臣服。
“這門陣法看似七星,暗藏鬼道,實爲幽明陣,一切都在虛實之間,虛可化實,實可化虛。”蕭天琴嘖嘖稱讚,又道:“風天騭說的沒錯,木先生是鬼卦真人的弟子門生。他能得到《幽明陣書》,多半是鬼門九星中的一位,又未證道金丹,想必就是最小的天機星。”
“木先生請出來吧,十餘年前在鬼霧海域,黑無涯用這門幽明陣困了我們師姐弟整整一年,最後還是師姐以琴破陣,化解危局。”邱天步輕咳一聲,目光看向數株霧竹中間的空地。
木隱隨即現身,拱手見過兩位,“木某班門弄斧,還望兩位海涵,其實木某入門太晚,一身所學多是六師姐所傳,和無涯大師兄往來不多。”
“沒關係,就算黑無涯在這裡,我們現在也犯不着動手,誰都奈何不了誰,動手只是浪費大家的時間。”蕭天琴隨意而坐,看向秦玄,“你可知道房家爲何想要霸佔靈鯨島?”
“弟子正在尋思這件事,暫時還不清楚原因。”秦玄略知一二,多是推測,索性不提。
“正所謂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本派已經決定開墾荒海,剿滅那幾家匪幫,故而要在靈鯨島佈置傳送陣,便於弟子往來,深入荒海。”蕭天琴並沒有提及真正要害之處,續道,“此外大劫將至,也要給你們這批應劫諸子足夠多的歷練,荒海那羣禍害正是再適合不過。”
“佈置傳送陣?”秦玄的閱歷不深,一時算不清這裡面的好處。
“靈玄師侄,傳送陣不是那麼好建的,需要老祖出手調動周邊數百里海域的地脈,所有開銷都是宗門負責,一旦建成,往來就會大爲方便。等到那時,數以萬計的本派小修和無數散修都會蜂擁而至,出入荒海歷練。你們秦家在靈鯨島隨便建個城,光是租地皮,一年收益就足以支撐着兩三位真人的修行開銷。”
邱天步爲秦玄解釋的更清楚一些,又笑道:“這麼好的事,當然會有各家宗室盯着,我家師姐的巨木令能幫石園擋災消難,但也不能白給,對不對?”
“不用說的這麼難聽。”蕭天琴並不滿意邱天步的說辭,自行和秦玄解釋,“本派自星雲祖師以來,星宿山上七大老祖,必有三位老祖只能招收寒門出身的弟子。我、天騭、天步、天濟皆是神鯀老祖門生,此脈只招寒門,所能選擇的餘地自然不多,今年新科大考,你能拿下探花寶座,確實是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未免意外,本院不得已,想要先下手爲強,將你招入門下,列席本院的開山大弟子。”
“院主大人,掌院大人,本派的規矩不是要等弟子三年出師,參加拜師大會才能拜師嗎?”秦玄神色不解。
“爲了避免七嫡相爭,宗門有律,七嫡有權在星辰道院的弟子中,提前特招一名弟子入門,列席真傳。”蕭天琴此番親自前來,誠意十足,解釋細緻,並無厭煩之意,也沒有任何居高臨下的院主姿態。
“以聶麒、聶麟爲例,他們如今雖在萬天極師兄座下受教,卻是烏天虹師姐苦心栽培多年,如果在這幾年間被天極師兄收爲真傳弟子,摘了果子,豈不是要鬧出大事?”
以她的身份,親自登門前來收徒,秦玄豈能不答應,但總覺得這件事裡另有玄機,神情間頗有疑慮。
“靈鯨島北接巨木海,南臨荒海,兩脈交匯,地勢特殊,宗門那幾位老祖數年前就決定在此建一座荒木堡,開闢傳送陣,再建一座蛇鯨城。堡歸宗門,城歸你們石園秦家。”蕭天琴深知秦玄在擔心什麼,故而娓娓道來,先將此事說的一清二楚。
“星辰七海,但凡哪家小宗族建城,必須要請宗門真人擔任鎮守一職,也要將部分收益繳納給這位鎮守真人。無論你是否願意拜本院爲師,列席本院座下大弟子,本院都已決定親自擔任此城的鎮守,摒退各方覬覦。建城所需的一切開支皆由本院負責,具體的收益嘛,本院佔三成,其餘七成皆歸你們秦家。”
“日後等本院證道老祖,你也證道金丹,鎮守真人的差事就交給你,當然,屆時還要看你能否守得住!”蕭天琴將每一件事都交代的很清楚,此時終於凝視秦玄雙眸,要求秦玄給一個答覆。
以她的身份,既然來了,話說得如此清楚,秦玄哪裡還有拖延的道理?
邱天步在旁焦急難安,不停的給秦玄使眼色,心道,你還等什麼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秦玄心中異常激烈,只要他現在同意拜師,他就是星辰派十代弟子中的七嫡真傳,至於靈鯨島上的這些事,能有蕭天琴這樣的七嫡院主坐鎮,那簡直是天降救星。
唯一的問題是蕭天琴適合做他的師尊嗎?
秦玄其實想拜她的師弟孟天濟爲師,如果風天騭能夠返回宗門,他更想拜風天騭爲師。
稍作權衡,他感覺拜蕭天琴爲師尊,最大好處莫過於七嫡真傳的身份,能去巨木洞天修行,日後即便修行上有所疑問,直接去問孟天濟師叔即可。
想到此處,秦玄決心抓住這個機遇,上前叩拜蕭天琴,“十代弟子秦靈玄拜見師尊。”
“好,從現在開始,你便是本派巨木院一脈的十代首席弟子,也是本派陣閣神鯀老祖的長徒孫,任重道遠,日後更須百倍勤勉,不可懈怠。”
蕭天琴反倒鬆了口氣,笑吟吟的運轉一股法力托起秦玄,這便起身要回巨木島,“既然咱們說清楚了,那就走吧,你師祖還在巨木洞天等着。木先生不妨也來做個見證,師尊如父母,你這舅父亦如父母,他日再遇到鬼門九星的那幾位老冤家,本院自會給你情面,不和他們計較。”
她將秦玄收入門中的原委並不少,最重要的因素無非三點。
其一,人才難得,能以煉血境強闖星辰試煉陣的第七關,星辰派六千年來,秦玄是星雲祖師之後的第二人,她只怕自己稍微慢一拍,就會被萬天極師兄橫刀奪愛;
她觀望靈鯨島的局勢也有幾年時間,原本是想和秦家五五分賬,賺取資源,利於自己衝擊法相老祖,日後也能用於培養門生弟子。
爲了將秦玄穩住,她一咬牙,直接退讓到三成水準的尋常鎮守份額,而且是事先承諾,只要她證道老祖,靈鯨島的資源財路都歸秦玄自己掌控。
其二,靈鯨島是前往荒海的門戶之地,她控制住此地,才能利於控制巨木海的七大宗室,利於巨木院弟子出海歷練,佔據上風。
其三,這是她的師尊,神鯀老祖的差遣,事先早有諭令,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此一刻,堂堂巨木院主的七嫡真人,蕭天琴的心中汩汩噴血,靈鯨島荒僻孤遠,臨近荒海三大匪幫,本非善地,若無傳送陣,實在毫無可取之處。
誰能想到,此島竟是兩大地脈匯聚之地,悄無聲息的浮出海面,無人在意,無人覺察的這幾百年間,又化作兩大海脈的交匯之地,一旦開通傳送陣,背靠星辰派,必將繁榮昌盛。
此地寶城的五成收益,她本想佔據四五百年,她的師尊一句話,結果都沒了,都沒了!
自始自終,她一直是在強顏歡笑,其實連掐死秦玄的心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