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帥到了浮光苑,因爲有田景瑩在側,他可以大搖大擺的走過去。
但過了第一道門衛,到了迴廊上,就見一羣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孟帥略帶遺憾的“啊……”了一聲,田景瑩看不見裡面的情形,道:“怎麼了?”
孟帥搖頭道:“已經散了。人都在往外走呢。”
田景瑩疑惑道:“怎麼這麼早就散了?不是說還有試劍大會麼?”
孟帥看了一眼天色,原來日已西斜,剛剛那一通折騰,時間可是不短了,道:“誰知道試劍大會是怎麼個流程?要是混戰那很快就能結束。現在天色不早。行宮在京西,趕回城就要兩個時辰,現在能不能趕上城門關閉還說不定呢
田景瑩道:“可惜了。還沒賞梅呢。”
孟帥心中暗歎道:就是大白天,你能賞梅麼?
不過梅花本有幽香,田景瑩看不到,大概也能聞到了,便道:“一會兒我陪你進去走一圈,人散了正好。清淨。”
田景瑩頷首微笑,這一笑之間,也是明豔絕倫。孟帥正要引她進去,猛然看見前面一個身影,口脣微動,悄聲對她說道:“你對頭人過來啦。”
田景瑩淺笑,也是低語道:“我知道。她的脂粉味兒我太熟悉了。”
就見一道紅衣倩影翩翩而來,正是皇后唐羽初。她只有一人來到,身後竟沒有從人,顯得異常。
唐羽初看到田景瑩在的時候,笑容微微一停,緊接着反而迎了上來,道:“七妹妹,你怎麼到前面來了?這不大方便吧?”
田景瑩淡淡道:“剛剛後宮鬧貓來着,把我吵得心煩,因此到前面來了。
唐羽初自然而然的接口笑道:“好可怕。這行宮比不得宮裡,什麼蛇蟲鼠蟻都有,趕得太急,沒來得及細收拾。驚着妹妹了。”
田景瑩淡然道:“蛇蟲鼠蟻倒是小事,就怕魑魅魍魎,百鬼夜行,不知什麼髒東西惑亂皇室,爲禍天下。”
唐羽初微笑道:“越說越可怕了,七妹撞到鬼了麼?啊喲,可別沾上什麼不於淨的東西。”說着伸手輕輕往她身上撣去。
孟帥輕輕一託田景瑩,讓她身子側了一下,躲開了這一拂。田景瑩更後退了半步,半個身子落在孟帥身後。
唐羽初早就看見孟帥了,只是她城府深,不曾詢問,這時正面對上,笑道:“這位是?”
兩年之前,孟帥曾與唐羽初有兩面之緣,但這兩次他都刻意弄髒了面容,並沒顯出真容,再加上兩年他長大了兩歲,身形變換很多,唐羽初沒有十分關注孟帥,並不覺得面熟。
田景瑩道:“他是我新招收的護衛。接替了齊東山的位置。”
孟帥暗中好笑,但這時當然沒有反對意見。
唐羽初奇道:“這麼個小孩子?雖然英雄出少年,但這孩子也太年幼了。齊護衛還有內衛副總管的職銜,正三品的官職,一併交給這個小孩兒?”
田景瑩道:“不,只是我貼身的護衛交給他。例行公主的貼身護衛,要麼在十六歲以下,要麼在六十歲以上。他還合適吧?”
唐羽初打量了一番孟帥,倒也挑不出毛病來。孟帥論週歲,其實還不到十五,因爲是圓臉,還比較顯小,說十四歲乃至更小也有人信。況且田景瑩身份特殊,有自己一班人馬,不比其他公主處處受管束。當下笑道:“按說也無妨,只是你該跟你皇兄說一聲。到底是皇宮內院,私下裡進人像什麼話?”
田景瑩道:“正是,我正要前去稟報皇兄。告辭了。”
唐羽初伸手一攔,道:“且慢,公主不方便進去。”
田景瑩眉頭蹙起,道:“怎麼說?試劍會不是散了麼?皇兄現在正無事,我去稟報正當其時。”
唐羽初道:“哪裡散了?只是讓那些不參加試劍會,專爲赴宴的大人們散了。至於其他人麼,陛下留了幾位要員在行宮留宿,現在還在喝酒,晚上還有晚宴,晚宴上纔是真的試劍會。”
孟帥頗覺怪異,皇宮是何等地方,哪怕是行宮,也沒有留外臣住宿的道理。這是當這裡是行院了麼,還“留客”。
田景瑩也訝然,道:“留外臣住宿,有這個規矩麼?留了哪幾位大人?”
唐羽初道:“此地在城郊,晚上散會以後,不免回城不便,陛下體恤臣子,因此就留宿了。只將碧傾池瓊島上那一片宅子劃出來給外臣,倒也不虞其他。留下的人嗎,有吳王、中山王、姜將軍、馬都督……”說了一串人名,基本上藩鎮當中有名有姓的都留下了,料想這幾人最強,手下也最強,其他人手下連試劍會的資格也沒有。
唐羽初道:“七妹妹,這些人裡面也有許多土匪一樣的軍漢,粗俗不堪,你哪能見他們?還是跟我回去吧。晚上他們要豪宴,又是喝酒,又是鬧宴,烏煙瘴氣的。我也不愛去,晚上我不出席,陪着你吃飯,好不好?”
孟帥聽她說話溫柔賢良,簡直如一個無可挑剔的長嫂,眼見她去牽田景瑩的手,正要再擋一下,就聽田景瑩叫道:“圖公公。”
唐羽初和孟帥同時一愣,一起轉頭看去,但見一個四十來歲的太監正走了出來。孟帥自然不認得他,唐羽初卻認得皇帝身邊最親信的太監圖東,不由皺眉。
那太監過來,先拜見唐羽初,又拜見田景瑩,道:“皇后娘娘,七殿下萬安。殿下喚老奴何事?”
田景瑩道:“我要面見皇兄,還請通報。”
那太監立刻道:“是。”轉身就回去。唐羽初目光中寒光一閃,卻也沒阻
孟帥心想,這應該就是皇帝的心腹,根本就不理會唐羽初的那一種了。
那太監不過片刻轉了回來,道:“請殿下進去吧。”
唐羽初笑道:“好極,我陪着妹妹進去。”
那太監道:“娘娘也要進去麼?老奴再去稟報。殿下,您先請。”說着對田景瑩做了個請的手勢。
田景瑩看不見他的手勢,卻明白他的意思。當下直接往前走,那圖太監上前攙扶,道:“殿下,您小心臺階。”
孟帥跟在後面,突然傳音給田景瑩道:“你要我幫你大忙,我看完全不用做國師那麼麻煩。我幫你搞掉這位皇嫂,豈不幫了大忙了?”
田景瑩悠悠嘆氣道:“那得從長計議。”
孟帥也不在意,唐羽初作爲唐家和皇室的紐帶,要真的被人殺了,那是一件大事,說不定整個局面都要翻盤,確實是不能隨便殺的。當然孟帥有時候不把自己當有組織的人,作爲光桿,只爲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只是他暫時專心封印師這一攤兒,不理其他,因此也不是真要殺唐羽初。
進了浮光苑,但見衆人的席面從快雪軒挪了出來,直接擺在梅花樹下。周圍積雪有半尺厚,唯有中間一大片積雪掃了出來,露出一個圓圓的場地。場中有人正在對打。
孟帥一看這種情形,立刻想到了那天在唐旭府中的門客鬥劍。心中暗自道:原來試劍會也是這樣?來來回回是同一套?京城裡流行門客鬥劍麼?可見沒有電腦的世界是多麼無聊。
仔細看場上,還不是鬥劍,雙方都沒有兵刃,赤手空拳,拳來腳往,打得倒也好看。想來御前比鬥,不能動兵刃。自然是拳腳爲上,叫什麼試劍云云,不免掛羊頭賣狗肉。
這戰鬥的兩個人孟帥都不認識,事實上他認得的人有限,除了姜期帶來的從人,就只認得方輕衍一個。他目光一動,看到了人羣中的方輕衍。就見他勁裝結束,外頭的袍子已經脫去,穿的跟那天在唐府比劍差不多。
孟帥心道:看來他也要上場了,怪了,不是晚上試劍會麼?怎麼現在就打
因爲場中衆人都在專心看打鬥,田景瑩出現,也沒人注意。田景瑩目不能視物,看不到眼前的情形,只皺眉道:“怎麼了,不是晚上才試劍麼?怎麼現在就有打鬥的聲音?聽起來也不是鬥劍?”
那圖公公牽着她的手,道:“場上在比武,那是皇帝和衆位大人的一個小節目,遊樂而已。殿下這邊來。”
田景瑩嘆了口氣,道:“遊樂麼?我不喜歡無緣無故的打鬥。世上雖有爭鬥,那都是不得已的事情。平時息止於戈尚且不及,還要爲了趣味來打鬥,這該有多不好。”
正在這時,皇帝正好看見了田景瑩,笑着示意。田景瑩雖然看不見,圖公公卻看見了,忙把帶了過去。
皇帝示意將田景瑩帶到身邊坐下,孟帥順勢混到了後面的侍從之中。他當時就是這麼混進宮來的,現在是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只是換了個陣營。能在皇宮中穿來梭去,如入無人之境的人,也就他一個了。
就聽皇帝低聲對田景瑩道:“皇妹來的正好,你就是不來,朕也要請你來。今天的事情用得上你。”
田景瑩點頭道:“但憑皇兄吩咐。你什麼時候用得上臣妹?是要在爭鬥結束之後麼?”
皇帝笑道:“恐怕一時半兒,這比試也完不了。畢竟不是一場。不過這一場比試也真夠長的了,打的也不甚精彩。”他回頭看了一眼桌上擺放的滴漏,略放大了聲音,道,“敲鐘吧,時間到了,讓兩個人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