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一 長蔓草,問蛇手
孟帥看到付響,心裡鬆了一口氣,道:“他還在就好——”突然一皺眉,道:“我另外兩位收藏呢?就是那兩具屍身。”
付響很重要,關係到他的外功,但那兩個死人也很重要,關係到他的前途
那蛤蟆道:“你說那二位?在黑霧裡呢。當時我爲了把你們兩個活人湊一塊兒,就已經費了好大勁兒,哪還管幾個死人?”
孟帥怔了半響,覺得蛤蟆說的也沒錯,自己不曾參與搶救資源,那也沒什麼資格指責蛤蟆辦事不利了。
然而他又想起一事,道:“我留下的那個蘑菇呢?已被不時之需的那個?也……也沒了?”
那蛤蟆張開口,用舌頭卷着一個蘑菇看着他。
孟帥看着那浸滿了粘液的蘑菇,只覺得胃口一陣翻騰,但看到那蛤蟆一臉“愛要不要”的表情,又不能說什麼,用兩隻手指拈着蘑菇,道謝道:“多謝你替我想着。”
那蛤蟆這才滿意點頭,道:“我可不稀罕你念我的好。”
孟帥想到這是入口的東西,心情大壞,拉過付響的袖子,使勁擦了擦,就聽付響嗯了一聲,就要甦醒過來。
孟帥一愣,心道剛纔吵鬧的天崩地裂,你也不醒,這麼一會兒就要醒了?
要待他完全清醒過來,倒也有些麻煩,孟帥按住他定心的百會穴,一股內力輸入,付響輕輕地哼了一聲,雙眼睜開一條線。
那蛤蟆奇道:“他到底醒了沒有?”
孟帥喝道:“別說話。”
他正在嘗試用靈蓍觀神法控制付響,精神和精力都高度集中。
他還是第一次使用靈蓍觀神法嘗試控制一個人,以前都是用這方法配合語言舉止,在不知不覺之中影響人的判斷和行動,達到拷問的目的。不過如果只是這樣,這也只是一種江湖上並不罕見的玩弄人心小竅門,配不上龜門五法身這樣神妙的武功。
連牧之鹿都可以遠距離操縱田庚,幾乎沒有破綻,孟帥也沒理由做不到。事實上他就是看到了田庚被操縱的過程,又有了新的思路。
完全操縱人的心靈,對於他來說還太過遙遠,但要像那青袍客那般以精神之力叫人無法反抗,有問必答,言無不盡,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現在就是個好機會,付響在朦朧中剛剛醒來,精神意識都是最薄弱的時候——倘若真的陷入睡眠,那麼精神反而會沉寂下去,陷入自我保護,那時候倒不容易動手了——被孟帥的精神力以灌頂的方式從百會穴灌下,幾乎就是不設防的。
同時,付響在昏迷之前也沒意識到自己身陷險境,更沒有那一層自保意識。周圍也是完全靜謐甚至帶着一點死寂的環境,不虞他人打擾。即使如此,孟帥還是運轉了龜法自然的心法,讓周圍陷入一種安靜祥和、無憂無慮的氣氛當中。
這是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對着正確的人,實在是第一次試驗的完美環境,如果這次嘗試還失敗的話,那就是徹底失敗了。
孟帥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精神力,映射在對方的潛意識層裡,並不碰觸最表面的意識層——那裡是一團混亂,也沒有更進一步,侵入精神層面,一是他還沒想對對方的精神造成不可修復的破壞,二來那樣自己的風險也會增加。
侵入潛意識層之後,孟帥的精神力開始了變形,變得細長,就如同草葉,緊接着如野生的蔓草一般蔓延開來,形成了葉脈一樣的精神網絡,將對方的潛意識層迅速分割包圍。
這是他自己琢磨出的方法之一,是從“靈蓍”二字中找到的靈感。將對方的潛意識控制起來,要麼就像那青袍客對自己一樣,從質量上碾壓,要麼就像他一樣,以數量取勝。
靈蓍,就是靈草,在自然界中,柔弱可欺的草木,就是憑藉無邊無際的數量,和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韌性,在大自然中搶到一席生存之地的。
衝出去,像靈蓍一樣大量繁衍,像草根一樣紮下去,抓住對方的意識土壤,牢牢不放,這就是孟帥研究出來的策略。
當每一葉分出去的精神經脈,都深深的紮根在對方的潛意識中,孟帥感受了一下,已經找不到完整的意識團了。
佈局完成。
整個意識世界,已經被孟帥反客爲主。爲了做到這一點,他的精神力消耗了六成。
這不是說孟帥的精神力比對方只多四成,考慮到勞師遠征的消耗與主客場的優劣,孟帥的精神力至少是對方的數倍。
可見這是一個笨辦法,根本無法控制跟自己一個層面的對手。即使這次成功,依舊不能算一個成熟的法門,有很大的改進餘地。
但還是先確定這次成功再說吧。
孟帥一手按住他的頭,一面一字一句道:“聽到我說話了麼?”
那付響頭一直垂着,眼睛似睜非睜,緩緩答道:“是。”
他這裡回答的平靜無波,孟帥心中反而一陣波動,當真是驚喜交集。
第一喜的是付響果然乖乖聽話,這還罷了,更重要的是,他通過根植在對方意識中的精神,清晰地感覺到了對方的思維波動。
這就太有用了。一個很好的研究樣本,可以⊥孟帥迅速的脫離胡蒙亂猜的階段,真正的掌握一門行之有效的精神控制法。一旦這門只屬於他的功法成型,是他對這個世界的武力體系從跟隨到嘗試掌握的第一步。
孟帥深吸了一口氣,越發盡全力觀察付響的意識層面,倒不費多少心思去問話了,道:“你叫什麼名字?”
付響沉沉答道:“付響。”
這都是沒難度的口水話,本來就不會出差錯,孟帥繼續問道:“今年多大了?”
付響道:“十八歲。”
孟帥再問,道:“你是哪門哪派弟子,師父是誰?”
不好——孟帥陡然感覺到一陣精神力波動,似乎是他的意識出現了不穩,不由得驚異非常,他並沒有問什麼危險問題,怎麼就刺激到對方了?忙用精神壓制住。好在他精神控制的根基十分牢固,瞬間控制住了局勢。
就聽付響惡狠狠的說道:“我師父蛇道人,是個惡毒的老賊。造了許多殺孽,人人喊打,只能隱姓埋名,流落江湖。他看我適合他門中武功,就把我全家殺死,硬逼我做徒弟,還要服侍他。後來他又收了師妹。這老賊眼見師妹一天天長大,出落得越來越好,就起了狼子野心,將她侵佔,師妹自殺。我刺了他一劍,卻被他重傷,他想必還在找我。等我練成武功,要找他報此血海深仇
這一大套話說出來,孟帥苦笑不已,怪不得他精神會如此波動,原來是這樣一連串悲慘的過去。
倘若是在孟帥剛穿越的那一年,聽到這樣的事,必然有所觸動,但現在已經不會了。這兩年他也見過太多的江湖恩怨,比這個悽慘的,他聽過不知多少。如今連一絲動容也很少有了。
付響牽扯到的恩怨,在他個人來說,是最大最大的事情,對於旁觀者來說,也不過又是一段故事一樣的悲歡離合罷了。
孟帥只是瞭解了其中的緣故,心道:原來是這樣,只要牽涉到最隱秘最直達心底的秘事,就會本能的心生抗拒。剛剛若不是我發現得早,又和他的精神力高下有別,說不定真給他脫出了控制。到時候要再控制一次就難了。
當下孟帥不再多問,也不知他的雷區在哪裡,直接道:“把你修習的蛇手口訣背誦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出乎意料的順利,付響完全沒有抵抗,一字一句把蛇手的功法背誦下來。看他的樣子,他清醒的時候對這門功法也沒有保密之心,想必是因爲是那人所傳,潛意識裡有牴觸之心吧。
孟帥讓他背誦了三遍,每一遍都是一模一樣,料想絕非作假,便牢牢地記在心底,這才漸漸的將自己的精神力抽出。因爲兩人的精神力已經糾纏不清,若是他一下子抽走,付響非崩潰不可,需要耐着性子,一絲絲的往外抽取,方能無大礙。
等到他把精神力抽出來的時候,已經花費了小半個時辰,終於,付響哼了一聲,雙眼合起,再次昏睡。
孟帥再次伸手,封了他幾處大穴,這才自己坐倒,擦了擦汗,道:“擦,累死我了。一會兒我練功的時候,你給我看着他,別讓他醒過來,留下黑土世界的記憶就不妙了。”
那蛤蟆道:“這麼說,你還真要把他囫圇個兒的放回去了?這麼婦人之仁不要緊麼?做好人也要有個頭吧。”
孟帥道:“我是好人麼?別開玩笑了,要是當年我剛穿來的時候,說一句好人還大差不差。現在麼……想要的東西就強取豪奪,扣留素不相識的人逼問,這也叫好人?我現在比之不擇手段的大反派,也只差一線微不足道的下限而已。”
那蛤蟆道:“還行,你至少還知道要臉。”
孟帥捶胸頓足道:“我果然不是主角命,怎麼沒有天真純善,潔白無瑕的美少女來救贖我這顆日漸腐朽的心靈啊啊啊啊?”
那蛤蟆蹦了幾蹦,道:“白癡,大傻瓜”
孟帥跳起身來,道:“好了。牢騷發完,果然神清氣爽,我先把那蛇手練一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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