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三 橄欖枝,兩難事
二人拾級而上,不疾不徐,不似去尋寶,反而如去郊遊一般。
牧之鹿道:“你對大荒門派瞭解嗎?”
孟帥搖頭道:“七大宗門麼?只聽說過一些,不敢說了解。”
牧之鹿道:“這七大宗門就是璇璣山、鼎湖山、百鳴山、菩提谷、琵琶谷、洗劍谷、泣血谷。這七個名字,想必你是耳熟能詳了。這七家以外,大荒也有零零碎碎的小宗門,但總的來說,在他們面前不值一提。”
孟帥點頭,道:“原來如此。”心中暗道:這等常識,有必要特別說一遍
牧之鹿又道:“這七大宗門也能稱得上一個大字,方圓百里,人數數萬。
孟帥點頭道:“可真不小。佔地趕得上一個縣了。”
不過雖然佔地趕得上縣,但若只是數萬人口,那也算地廣人稀了。不說當年一個大學就有數萬學生,就是這裡的一個縣,等閒也有幾十萬人口,這還包括了農田的面積。不過想來大荒宗門佔得也是山地,不好住人吧。
孟帥又道:“我聽說璇璣山只有百十弟子?”
牧之鹿道:“那是封印師。每一個封印師要十來個貼身服侍的學徒和僕人。後面那些琢玉的,種糧食的,看倉庫的,備車馬的還有更多。一個璇璣山門,也有上萬人了。不過即使如此,他們也是大宗門中人數最少的,除了末期的泣血谷。”
孟帥道:“末期?”
牧之鹿道:“泣血谷的人數麼,還真不好說。每次開山門的時候,都是他們人數的高峰,一次性招收大量的弟子僕役。那時候人最多,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人數會飛快的下降,到了下次開山門的前一刻,人數會最少,大概是開門時的十到二十分之一吧。”
孟帥打了個寒戰,道:“那麼多人……都給淘汰掉了?”
牧之鹿道:“也不是。不是誰都有被淘汰的資格的。只有弟子可以爭取名額,許多人譬如僕役之類,選進來就是爲了犧牲,連十分之一的機會也沒有,存活下來是萬中無一。”
孟帥遍體生寒,想來縱使牧之鹿別有用心,也不至於造這麼大的謠。想必這是確有其事了。邪道果然是邪道。雖然孟帥從沒真正想過進泣血谷,但不得不說他也動搖過,這番話卻是真正打消了他念頭。縱然對自己有信心,也沒必要去玩那種要命的遊戲。
牧之鹿道:“七大派中分爲兩種,三山是一類,四谷是一類。三山中璇璣山是封印師,鼎湖山是煉丹師,我百鳴山是馴丨獸師。都有額外的要求,因此選擇弟子格外嚴格些,入門弟子也都比較少。鼎湖山有五百弟子,我門中有三百餘。”
孟帥道:“沒想到煉丹師反而多,我還以爲煉丹師最難求呢。”
牧之鹿道:“煉丹師分爲兩類,一類管藥草,一類管煉丹,這兩類做好了,都能入門。種草藥要求的資質有限,但求用心,因此人數多些。而且……”他猶豫了一下,道,“鼎湖山家族統治比較嚴重,幾大姓各成派閥,泥沙俱下,也不怎麼嚴格篩選弟子,那幾姓的弟子隨便入門,外來的弟子卻是沒有上進之路,非得依附在大世家下,方有立足之地。”
孟帥心道:這好像是大門派常見設定?道:“別的門派呢?沒有家族傳承的?”
牧之鹿道:“師徒傳承和家族傳承都有,但是大多還是門派傳承爲主。旁人是宗門裡面有家族,鼎湖山是幾個家族建了一個宗門。畢竟煉丹師是大量的藥材堆出來的,有能力有見識,沒有供給也是枉然,和很私人的封印師和馴丨獸師又是不同。像我門中,一共稱得上家傳的,也就是三五個大姓,也不成氣候。新一批起來的,大多數是像我這樣沒背景的白丁。”
孟帥心道:你這是不遺餘力的安利麼?好吧,有點兒成功了。道:“馴丨獸師要靠天資,也要靠幼功吧?不是誰想當就當的吧?”
牧之鹿搖頭道:“靠什麼幼功?什麼時候想當馴丨獸師也不晚,只要有靈獸,只要懂得驅使之法,後來者居上的比比皆是。我門中長老莫長庚九十七歲進入先天,九十八歲才當馴丨獸師,現在論武功,論御靈術,在門中都排在前三,又有誰敢不敬?若論天資……馴丨獸師的天資可不是看出來的,每一種靈獸都會親近不同的人,誰敢說看得清世上所有有天資的人?一切皆有可能。”
孟帥心道:這話說大了吧?雖然收服靈獸看緣分,可是御靈術難道不要天資?不管怎麼說,我也不會再浪費時間當馴丨獸師的,當下笑着岔開話題道:“原來大荒還有這些門道。我是封印師,對璇璣山聽說過多一些,其他的就真沒聽過了。”
牧之鹿見他突然轉換話題,略一怔,隨即胖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正因爲聽說過璇璣山,所以看不起吧?”
孟帥一驚,道:“何出此言?大荒宗門是世外的仙門,我只有敬仰,何談看不起?”
牧之鹿哈哈一笑,道:“世外的仙門?那是世人吹捧,只有我們自己知道,這山谷只是武道中的一站,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踏腳石的地位。若真有大志向的,又知道內情,看不起那裡也很正常。你知道內情麼?”
孟帥用手指捋了捋下巴,道:“先不說我有沒有大志向,您說我看不起璇璣山,是推測出來的,還是我表現出來了?”
牧之鹿道:“你在乎璇璣山的使者冼正真嗎?我看沒有。雖然你沒有刻意表現出來,但在湖上你一口拒絕他時,就已經非同尋常,暗含着不在意璇璣山了。當時葉孚星就說過,你對璇璣山毫無敬意。”
孟帥忙道:“我絕無此意……”
牧之鹿道:“但是冼正真卻未必不會這麼想,他可是很傲氣的,別看平時滿不在乎,其實心眼比誰都小,沒事兒還找事,有事更是沒完沒了。你在當面說一句拒絕的話,他必然記在心裡,恐怕璇璣山的大門就永遠對你關上了,以後怎麼找麻煩還不好說。”
孟帥“唔”了一聲,心道:要真是如此,我豈不是憑白惹了一個麻煩?不過我怎麼知道這到底是事實,還是你故意斷我的念想才說的?剛剛你就黑了泣血谷,現在黑一黑璇璣山,不也是很正常的事。
牧之鹿看他不做聲,已經猜到了他想的是什麼,道:“你必然猜想我是不是誇大其詞。不過我不是背後嚼舌的人,只是怕你吃虧,才提醒一聲。是真是假,你自己看吧。冼正真傲氣,若有機會他會撅你,但若沒機會,也不會千里迢迢追着你要怎樣。不過你若進了大荒,也要小心些。”
孟帥突然笑道:“怎麼大家都認爲我要去大荒?我在湖上明明說了自己要留在塵世,當好封印國師,怎麼我臉上寫着不可信的大字了麼?”
牧之鹿呵呵笑道:“我相信你,你和一般的武者不一樣,除了武功之外,還想許多東西,所以你要留在塵世,自然也有你的理由。”
孟帥道:“原來前輩是我的知音。”心道:你心機也很厲害,我看是以己度人吧?
牧之鹿笑道:“但我相信你一定想去大荒。”
孟帥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道:“何以見得?”
牧之鹿道:“因爲陰斜花很看好你,而且對你勢在必得。所以我猜想,你一定和他達成了什麼協議了吧?”
孟帥大吃一驚,心道:這胖子不止有滿身肥肉,還有滿身心眼兒。
牧之鹿道:“你要留在塵世,何必和陰斜花多說?自然還是要去大荒了。要我說,你這小子是不可能像陰斜花這種人主動吐露自己的要求,稍微有一點常識的人,首選也不是泣血谷。想必是陰斜花說出了你動心的條件,讓你願意加入泣血谷。不過泣血谷能拿出來的條件,我百鳴山也拿得出來,兩派孰優孰劣,你自然有數。今時今日,就在此地,你可以開條件,我自能叫你滿意。”
孟帥聽到這裡,終於站定腳步,道:“牧前輩……你這麼一說,我有點兒慎得慌。雖然坐地起價是好事,可你也得讓我知道我到底金貴在哪兒啊?陰前輩跟我提條件,我只有沾沾自喜,可您這樣子,我只有受寵若驚。”
牧之鹿呵呵一笑,道:“你自然有自己的珍貴的地方,我卻不便告訴你。反正你很聰明,慢慢猜,或者等到某一天,自然就揭曉了。我只告訴你,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也沒有利用你辦成什麼事的意思。你所想到的壞的猜測,統統都不對。”
孟帥心思暗轉,牧之鹿停了一會兒,笑道:“你到底和陰斜花達成了什麼協議?要我來猜一猜?”
孟帥打斷他的猜測,道:“陰斜花同意我一邊在大荒有弟子的身份,一邊在大齊做自己的事業,兩不耽誤。”他是不想牧之鹿猜下去,猜錯了還好,猜對了徒然打擊自家的自信。
牧之鹿哦了一聲,道:“一分錢本錢沒花,毫無誠意啊。這個條件太沒難度,你可以再選一個。”
孟帥苦笑道:“您這麼說,我也太難抉擇了我真受不了這樣的福氣……要不然我放棄內招的機會,老老實實走升土大會好了。”
牧之鹿道:“升土大會?有他不多,沒他不少。你要想,現在就可以退出,跟我去百鳴山。”
孟帥道:“我……還是不要搞特殊化的好。況且升土大會對我也是一個鍛鍊。”
牧之鹿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是不死心麼?你看着,今天倘若大家滿載而歸,升土大會有沒有心進行下去,還在兩說?”
孟帥心道:這都行?這麼大的事都能取消?你們這些人這麼不着四六?
這時,這石階之路也到了終點,兩人這一路竟花了一炷香時間。
兩人走到大殿之前,卻見葉孚星他們都站在殿前,神色不善。
見兩人上來,葉孚星冷冷道:“你們兩個怎麼這麼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