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八 真親不認認假親
一處黃石地上,血影把孟帥放了下來。
這還是孟帥第一次踩上黃石,感覺腳下堅硬光滑,如踩在了打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血影看了看四周,道:“這附近荒無人煙,也不在各地的交通要道上,料想不會有人飛過,你且在這裡等一等。我也沒有其他安全的落腳地了。”說着將一個玉環卡在孟帥腰上,正是那抵擋鬼壓的玉帶。
孟帥道:“多謝……今天讓您爲難了。”雖然他認爲自己不該被關起來,但對於血影爲了保護自己和長輩爭執,還是很是感激。且不說道理在哪一邊,立場不同,本不能比較,光親疏內外,也是他落於下風。
血影面色一沉,道:“與你無關,我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姑母已經瘋了。”
孟帥目光一轉,道:“難道是爲了那個叫靈兒的女孩子?”記得那老婦說讓靈兒生個孩子,血影臉色一下就變了,孟帥覺得,可能關鍵在那裡。
血影不意他竟注意到這種細節,眉毛一動,道:“靈兒是我的表妹,也是姑母的女兒。今年才二十歲出頭,但沒有繼承家族的血脈。姑母一直心中有病,從她十六歲開始,就塞給她不同血脈的男人。連續四個,懷了五次。除了第一次生下一個血脈稀薄的男孩兒,剩下都是流產。姑母還不死心,她還想要血脈更純的男子和靈兒生子。”
孟帥只覺得一陣惡寒,道:“這也太令人髮指了你爲什麼不阻止?”
血影目光微抖,輕輕嘆道:“靈兒她……不願意違背姑母的意思。至於姑母……我幼年曾得姑母照顧,她也是我現存唯一的直系長輩,我曾經十分尊重她,但現在已經漸行漸遠。難道真的要和她決裂麼?”
孟帥心中不以爲然,這種晚輩對長輩不分是非的服從,他向來是嗤之以鼻,只是這時的人大多如此,他說也沒用,只道:“恕我直言,乾坤家族的人,也不是很靠譜的樣子。有點豬隊友的意思。要帶着這樣的家族復興,恐怕難於登天。”
血影道:“我從沒指望他們幫我什麼,復仇也好,復興也罷,是我的事,與他們何於?家族的其他人,對我來說,是親戚,從來不是同仇敵愾的夥伴,也不配做我的夥伴。”他說到這裡,突然勾起一絲冷笑,道,“小的時候我常常想,姑母那麼在意血脈的延續,是不是因爲她的存在也只有這一個意義?”
這句話說得甚是惡毒,血影不再多說,道:“反而是那些留在中州大地上的那些族人,儘管當初未受到多少庇護,如今卻更有勇氣,也更堅強。老呂他們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我志同道合的同伴。我在四門中來去縱橫,雖然明知於大事無益,但也不會停止,有時只是爲了能讓他們看到希望。”
孟帥心中暗道:雖然如此,但這樣於事無補吧?光當精神支柱,沒有實力積累和反攻計劃,一萬年也成不了事。他好像沒什麼章法定計,空自武功高有什麼用?又沒有彈指間灰飛煙滅的本事。還是說,他在前面拉穩了仇恨,後面還有人實際操作復仇計劃?不過看他們的表現,也沒那麼高端的樣子。要是讓我來……草,跟我有什麼關係?
孟帥搖了搖頭,趕緊把發散的思維收回來。到現在他也只是對血影這個人略有好感,對乾坤家族和自身的血脈,沒半點感覺。
血影交給他一滴血珠一樣的鮮紅石頭,道:“若有敵人,就捏隨他。”當下身影一動,已經飛走。
孟帥這幾日懸着的心,放下了一點兒,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回他那隻大鳥,但至少已經有了幾分回家的希望。
等血影飛走了,孟帥在原地活動了一下,便坐在光滑的黃石地上。
他用手摸了一下地下的黃石,感覺比大理石更光滑,觸手微涼,有一種玉的質感,溫潤細膩。
難道說,整片土地都是玉石組成的?
孟帥驚歎不已,再仔細看時,果然見黃石帶着玉一樣光澤,只是少了玉的純淨通透,但絕非一般石質可比。而一眼望去,同樣質地的黃石,一望無際,綿延萬里,直到遠處與天際相接,柔和的黃色始終不絕。
玉石爲大地,這造化有多神奇?
雖然玉石如此之多,自然談不上什麼價值,但能有這樣的地面,着實令人眼界大開。
而且,對孟帥來說,這方石地給他一種別樣的感覺,似乎是一種——親切感?
對,這土地莫名的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彷彿從黃石中沁出一種芬芳,令他想起了故鄉的味道。
真見鬼,他的故鄉可是水泥都市,壓根聞不到一點泥土味,從未背井離鄉的他,也沒有過那種遊子思鄉的深刻感情。但這裡就是給他那種從所未有的親切感,坐倒在石地上,竟有回到母親懷抱的感覺。
不由自主的,孟帥眯起了眼睛,享受起了在這片土地上曬太陽的幸福。
突然,孟帥的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孟帥一驚,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只見背後站着一個粉琢玉砌的孩子,正是白也。
孟帥呆住,好幾秒鐘都沒有反應過來,過了片刻才道:“你……你怎麼來了?”
白也不是留在雲中城的山上麼?怎麼一晃眼就跑到山下,還找到了這裡來了?這可是血影隨意找的一個地點,外人想要特意來找,真如大海撈針一般,難道說,這孩子竟然有本事跟蹤血影不被發現?
白也看了他一陣,眼睛彎了起來,露出笑意,道:“我來找你的。”
孟帥只有受寵若驚,無奈道:“小祖宗,你什麼時候來的?”
白也道:“我早就來了。只是你和家裡人說話,我沒有出來。”
孟帥一怔,道:“我家裡人?”隨即想到是血影,搖頭笑道:“那還不算是我家裡人。”
白也道:“不是麼?你們聞起來很相似。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家人吧?”
孟帥汗顏,只覺得這說法太詭異,也不知白也是什麼鼻子,能聞出各種味道。但隨即奇道:“我和他聞起來一樣?你說那種好聞的味道,血影前輩也有
白也搖頭,道:“不是說那種味道。另外一種味道,你們聞起來很像。”
孟帥自然弄不明白這種味道那種味道的區別在哪裡,不過白也雖然來歷不明,但他的話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孟帥忍不住就相信了,遲疑道:“真的?難道我們真是近親?”
白也點頭,道:“是的。所以你找到了家裡人,要回家了嗎?”
孟帥笑道:“他還不是我家人——就算可能是近親,不能相認也是枉然。不過我真的要回家了,那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將來有機會我再回來看你。
白也把孟帥後半句話置若罔聞,道:“我跟你回去。”
孟帥心裡咯噔一下,怕什麼來什麼,他就是怕白也說這個。其實他並非討厭白也,相反還比較喜歡他那種本真的狀態,但這孩子確實太莫名其妙了,跟着他有點不踏實的感覺,使得孟帥本能的想要逃離這個麻煩。
對白也這樣詭異的存在,孟帥不能直說:“你跟我回去算怎麼回事?”,只得搜腸刮肚的找了個理由,道:“這不方便啊,白也,我家實在太遠,你去不了的。不如留在這裡,我回來了,咱們還能一起愉快的玩耍。”
白也道:“不怕遠。只要我想去,就能去。”
孟帥暗罵自己傻了,這孩子最大的特點就是神出鬼沒,血影他都跟得上,路遠這等理由更是阻攔不住他,只得又道:“我家住的那邊,有好多討厭的人,味道又難聞,恐怕你不會喜歡。”
白也道:“我跟着你,和別人有什麼於系?不好的人,不理他們就好了。
孟帥道:“我回去還有事啊,沒有時間陪你玩,你會無聊的。”
白也道:“我平時也不玩啊。跟着你就行。”
孟帥無奈,心中暗暗覺得,除非白也自己改變想法,否則恐怕沒人能攔得住他,只得暫且由着他,說不定哪天他又消失了呢?好在他不像是會惹事的人,本事也大,不用自己費太多心思,便道:“那你以什麼身份跟着我呢?”
白也道:“身份?什麼身份?”
孟帥拍了拍腦袋,心知身份這種俗世的東西,與白也怕是絕緣了。道:“如果別人問起,你就說是我表弟,好不好?”
白也想了想,突然冒出一句道:“表弟是不是沒有弟弟親?”
孟帥道:“算是吧……也不一定……不過弟弟都是同姓……”
白也立刻道:“那我當你弟弟。”
孟帥無語,只得道:“隨便你。”
白也露出笑容,突然又問道:“哥哥親還是弟弟親?”
孟帥忙斬釘截鐵的道:“當然是弟弟親。”
白也點頭道:“那我還是當你弟弟。”
孟帥擦了擦汗,心中暗道:要是你知道爸爸最親,你還不想當我爸爸了?趁熱打鐵道:“做弟弟的,要聽哥哥的話,你知道麼?”
白也若有所思的道:“是嗎?”
孟帥再次重申道:“有。不聽話不帶你回去。”
白也道:“沒關係,你不帶我,我可以跟着你呀。”
孟帥捶了捶腦袋,心知這孩子心裡一點兒也不糊塗,自己想要騙一個聽話懂事的奶正太怕是妄想,只得道:“反正做弟弟就要有做弟弟的樣子,不然我真不帶你回去。”
白也道:“我可以保護你。”
孟帥哈哈一笑,道:“那倒不必了,你跟着我,我還要爲你的安全操心呢
白也道:“你身邊有壞人啊。後面那個就是吧。”
孟帥一怔,驟然回頭,就見一個老婦被一個年輕女子扶着,緩緩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