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四 一印萬法空
刀光撲面,殺氣四溢!連丈許外的旁觀者也能感覺到其中的兇悍。
孟帥還罷了,早知道有這一出,葛虎卻給唬的面色大變,驚叫道:“啊喲。”
刀光從上而下,如銀河傾瀉,無可阻擋,直到“當——”的一聲巨響。
銀光四散!
場中兩人對峙,一人舉刀下劈,另一人左右手各持一劍,互成十字,正好架住了那勢如破竹的一刀。
陳前和司徒景雙目相對,火光四濺。
孟帥心裡暗驚,心道:厲害!竟然正面接住了陳前的一刀!
孟帥雖然自有底牌,能和陳前相抗,但硬碰硬的對撼絕非所長,到現在他也不敢說能正面接下陳前的暴擊。何況司徒景根本不能算準備充分。
眼見兩人都在僵持,刀劍相交的重心始終懸在空中,並沒有移動分毫,孟帥不由得驚歎,司徒景的力氣並不遜於陳前。
本來見司徒景如此瘦弱,孟帥還道他是走敏捷路數,沒想到竟如此神力,必然是天賦異稟了。這兩人的對撼,可怕有好戲看。
剛想到這裡,兩人同時抽撤兵刃,再次撲上去,廝殺在一起。刀劍來往,寒氣逼人。
孟帥連退幾步,推出戰圈之外。葛虎退得比他還快,一直退到了客廳裡。
兩人的戰鬥從一開始就極盡激烈,但見人影閃動,劍光爍爍,刀氣縱橫,不但刀刀兇狠,且速度極快。在遠處只聽到連續不斷的“噹噹噹當——”的聲音,如鑼鼓一般密集。那都是刀劍碰撞的聲音。
然而孟帥在場外,又看出不同來。場中雖然刀劍聲響,但是幾乎沒有別的聲音,也就是沒有刀劍砸在其他物品上的聲音。再看兩人的戰場,也侷限在走廊之中,幾乎沒有轉移,更沒有破壞。
這可殊爲不易。要知道走廊狹窄,幾乎就只有兩人各舉刀劍平伸的長度,稍微拉開點距離就要靠牆,而一刀劈出,如果不能及時收回來,肯定是要卡在牆上的。到現在爲止,竟然連牆壁都沒被破壞,證明兩人絕非僅僅力大勢沉,更說明他們招數精奇,且控制力好的驚人。
當然,也說明兩人毫無拉開距離的打算,一味的貼身纏鬥,大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孟帥看的手心流汗,他當初並沒有阻攔,也是有心看這兩人做過一場,但若是因此死傷,也非他本意。以陳前的性格,戰鬥必有生死,能夠罷手的機會並不多。他私心自然是希望陳前取勝,但也不希望司徒景有什麼三長兩短。而這兩人都是令人矚目的天才,無論誰死在這裡,都絕非小事。
因爲心存擔心,孟帥連欣賞比賽的心都沒了,只看着兩人進手招數,默默計算,看能不能尋到空擋將兩人拉開。
葛虎在旁邊咂舌,道:“好傢伙,好狠,打得好,嘿,這一刀真漂亮!”說着鼓掌喝彩。
孟帥道:“我去,冇你幹什麼?唯恐天下不亂麼?”
葛虎反而奇道:“天才的戰鬥啊,你不愛看?”
孟帥拍了拍腦袋,他已經是成年人了,早過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歲數,因此難免操心多些,倒忘了對於少年來說,打架就是好看,還管什麼後果不後果?
孟帥道:“你出去找人來。”
葛虎奇道:“要打小報告麼?”
孟帥道:“什麼小報告,他們要是死在這裡,難道就不該找人來收屍麼?”頭腦中突然一陣清明,想到了一個方法,道:“你去找人,我拆解他們。”說着大踏步走上前去。
葛虎見他赤手空拳,連寸鐵都未持,不由吐舌頭,暗道:好傢伙,這纔是真不要命呢。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當下瞪大了眼睛仔細看,哪還記得出去找人?
孟帥一步步走上前去,便覺勁風撲面。離近了看,兩人不僅僅是真打,而且面目猙獰,五官都自扭曲,顯然都打出了真火。
孟帥腳下一動,斜斜跨出了一步,這一步下去,已經離兩人很近。
這時候陳前和司徒景同時揮下刀劍,一刀兩劍同時揮向對方。
孟帥精神力提到最高,與五感一起捕捉兩人刀劍的去勢。他不敢用龜法自然來調動精神力,就怕調動之後,把自己的心氣調沒了。現在他要做的是冒險的事,需要各個方面配合,達到巔峰,包括心氣和勇氣。
精神力提到巔峰時,在他的眼中,兩劍一刀分別沿着軌跡向前揮出,在某一瞬間,形成了一個平面。
就是現在!
倒騰龍!
孟帥控制着力道,倒騰龍騰空翻起,只飛起丈餘,倒轉了一百八十度,飛到了兩個人正面的戰場上方。頭下腳上,到懸在空中,彷彿跳水一樣的姿勢。
能從這麼狹窄的走廊在刀劍影中倒飛上去,到達指定位置,對身法的控制要精準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孟帥也是苦練和數次機緣,纔有今日的造詣。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下一步!
孟帥向下伸出的手猛地迴圈,結成了一個極度複雜的手印,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按在了兩人刀劍相交的平面上。
空鏡印!
無聲無息,空空如也。
每一次刀劍相交必然發出的金屬交鳴聲,在這一刻完全靜止了,安靜的像夜空下的田野,甚至出現了一絲靜謐的氣氛。
兩劍一刀軟綿綿的搭在一起,沒有絲毫對立的碰觸着,就像田野上靜靜躺臥的一對情侶。
什麼生死交戰,什麼千鈞一髮,彷彿都已經過去。現在剩下的,只有滿臉呆滯,呆若木雞的兩人。
只有陳前和司徒景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兩人用全力甚至帶着慣性揮出去的刀劍,彷彿砍在了棉花上,且那棉花後面,彷彿另有一個黑洞,瞬間將所有的力量拉扯一空,只剩下單純的鐵器橫在空中,沒有附加任何力量。
兩人心頭同時閃過一個字——
“空!”
雖然誰也不知道這個字的具體含義是什麼,但他們都這麼想了。
孟帥從頭頂順勢倒飛而下,穩穩落地,滿意的看着自己造成的效果。
恩,還不錯,立竿見影。
正如他所想的,這空鏡印就是卸開一切的力量,造成“空”的效果。這種空幾乎是絕對的,無視各方來的力,統一效果,且突破了他所能控制的力量的極限。
到底是龜門印法,還是幾乎不可能存在的“完全印”,簡直就是殺手鐗一樣的存在。
孟帥自研究出這個印的效果之後,一直考慮用它和倒騰龍組合的用法。在孟帥想來,先卸去對方大力攻擊,腳下立刻生風,發動倒騰龍脫離戰場,簡直就是保命兩部曲。沒想到還沒用在保命上,今天就用來拆解這場大戰了。
也算學以致用吧。
陳前和司徒景雖然同時突然出局,卻還是互相瞪視,孟帥笑吟吟走上前,道:“都是同窗,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幹嘛鬧得這麼僵?不打不相識,打了一場,大家就算了吧?”
陳前哼了一聲,孟帥拍了拍他,道:“你不是最佩服武功好的麼?這小子怎麼樣?武功不錯,值得一交吧?”
陳前盯着孟帥,過了一會兒,道:“也罷。”
孟帥轉頭看向司徒景,卻見司徒景突然臉色大變,伸手在臉上一抹。
孟帥這纔看到,原來他面上被劃了一個口子,他這冇麼一抹,抹下一絲血跡來。
司徒景將沾上血跡的手放在眼前使勁看,眉梢眼角都在抽搐,好像中風了一般,突然擡起頭,道:“你……叫陳前?”
孟帥暗叫不好,就見陳前略一側頭,道:“怎樣?”
司徒景用沾了血的手指在自己胸口一橫,往外指向他,一字一句道:“詛咒你!我司徒景與你不共戴天,定叫你墮入地獄,永不超生。”
這回連陳前也閃過一絲莫名其妙,但隨即眉毛一挑,道:“是麼?”
孟帥一看這種情形,登時便知此事無法善罷,人家連不共戴天都說出來了,還能怎麼着?自己剛纔那一下算是白費了。別說司徒景如此中二,就是陳前,也是沒有隔夜仇的。
不是他不記隔夜仇,是他不留隔夜仇。
這時候孟帥麻利的轉身,準備各回各家。
倒是葛虎從上面趕來,笑道:“這怎麼說的?好好的,說這麼可怕的話?以後咱們都是同個宿舍的朋友,相互照應的地方多了,回頭我請客,大夥樂一樂,以後還要多照應呢。”
司徒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你站哪邊?”
葛虎“啊?”了一聲,司徒景道:“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我與此人不共戴天,你要站在哪邊?你若站在那逆徒那邊,就是與我爲敵,別怪我容不下你。”
葛虎聽得打了個寒戰,道:“我當然……”
司徒景冷冷道:“你不過一個蠢徒,哪有搖擺的資格。我只是不願他多一個打手而已。快說,你站哪邊?”
孟帥開口道:“真夠無聊的。”他也不願意葛虎開口選邊站,那樣這個宿舍就真成了敵我不共戴天之勢了。一羣十來歲的小屁孩兒,弄成這個樣子,真是可笑。
司徒景喝道:“你呢,你要站在哪邊?”
孟帥頭也不回,道:“有一句逼格不錯話我一直想說,就是沒機會,現在送給你了。我從出生開始,就站在自己那邊。”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你們決定猜拳或者拔河決勝負的話,那我給陳前喊個加油……”
說到這裡,孟帥陡覺風聲不對,身子一扭,側過半個身位,卻還是覺得後心一涼,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