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源一怔,又驚又喜,沒想到費了那麼多周折沒激出幕後之人,就在自己快放棄的時候,對方居然自己出來了。
終於要正面對決了?
金人一出來,先是仰天狂罵,指天罵地,不堪入耳。緊接着看見了馮源,喜怒交加,大聲道:“啊哈,小賊,你在這裡?咦——你不是那個小賊?你到底是哪個小賊?”
馮源道:“就是要你命的那個小賊。”說到這裡,他突然看清,那金人雖然栩栩如生,但只有一隻眼睛,左眼處只有一個大洞,彷彿被生生挖出了一隻眼睛。
這情形要是活人,當異常可怖可慘,但因爲是金人,長得本來就少幾分活氣,倒不覺的那麼恐怖,只覺得詭異。他暗忖:看來是公子的手段。
金人哈哈大笑,道:“你們這羣狂妄的毛賊,一個兩個都這麼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一直不和你們一般見識,你們知道麼?我稍微認真一點兒,就叫你們灰飛煙滅。”
馮源道:“願意領教。”
金人大吼一聲,身上發出無數道金光,化作光球,狠命的向馮源打去。
只見光球漫天,把天地都染成了金色。水面倒影曈曈,彷彿映照着無數個太陽。
如此壯觀景象,金人猶嫌不足,不住的發射金光,且一面發出,一面捶胸頓足,怒吼不止,彷彿在發泄怒氣。
直到光芒稍息,金人一口憤懣氣發泄的差不多了,方停下來。
然而等光芒散去,就見對面開闊的水面上,一人悠然獨立,彷彿凌波踏水,安閒如仙。
“你?你沒事?”金人目瞪口呆。
馮源神色不變,道:“你在等什麼?我說了願意領教,你怎麼還不動手?難不成……”他露出了誇張的驚訝神色,“我已經領教過了?”
一句話刺激的金人怒火又升,吼道:“你給我死——”說着撲了過來。
馮源已經是平靜如水,只是眼睛微微一眯,心道:終於來了。
就在金人飛躍到中間是,就見天上金光匯聚,在頭頂處形成了一塊石碑。
那石碑遮天蔽日,怕不有百十里寬,然而從金光開始凝聚,到最後成型,所用時間不過一彈指間。
馮源剛剛反應過來,已經感覺天都黑了。
石碑擋住了所有的光線,自然便覺黑暗。然而馮源感覺到的黑暗,比之金人感覺到的黑暗,尚不及萬一。
金人一擡頭,看到了石碑的模樣,大叫一聲,掉頭就跑。
然而他要跑,石碑來的更快,只聽轟的一聲,石碑落地,下方正有廣大水澤,濺起了大片水花。那金人慘叫聲戛然而止,再無聲息。
頭頂金光消散,只餘下滔滔洪水,還有一座鎮河碑一樣的石碑。
這回輪到馮源呆住了。
什麼和什麼?怎麼金人就被鎮壓了?他還有招數沒動用呢。
莫非是孟帥的手段?
按理說,只有這個解釋,但馮源隱隱覺得不對。雖然他不會武功,但對於武學見識並不弱。孟帥的手段他雖不盡知,但也看得出來,剛剛那不像孟帥的手筆。
那金光凝聚的手段,反而很像對面金光世界的一貫手法。可是金人就是金光世界的代表,怎麼反而被金光鎮壓?難道金光世界內訌了?
饒是馮源心智不弱,也猜不出其中的曲折。
下一刻,空中出現了一輛金車,緩緩下降。那金車落到水面上,上面坐了一個人,全身也是金光籠罩,好似神明降世。
若是常人見了,必定以爲金光世界又有了新神,馮源卻知道不是,因爲……車上的人,他認得。
遙遙拱手,馮源道:“恭迎公子凱旋。”
孟帥還禮,又轉身道:“那我先走了。”
馮源又是好奇,那車上只有孟帥一人,他又跟誰說話?
下一刻,他更是驚奇非常。車後一根旗杆一樣的東西突然開口,道:“恭送少主。請少主注意了,只有一年而已。一年之內,至少要送一個來。”
孟帥道:“我記得了。”
旗杆道:“最好下次見到少主,少主把人全帶來,那時您就可以成神了。”
孟帥點頭微笑,道:“好吧。後會有期。”那車子自行飛起,遙遙去了。一天金光消散,除了水天一色,不見其他。
孟帥從車上飛下,片刻間已經到了馮源的高臺上,道:“辛苦了。做得好。”
馮源笑道:“不辛苦,反而愉快。絕非謙虛。”
孟帥道:“這本是你的舞臺,我相信你喜歡。”
馮源聞言,第一次有知己之感,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子。”
孟帥回頭,但見煙水淼淼,浩浩湯湯,道:“你做的?”
馮源道:“是。”
孟帥道:“先收起來吧。”
馮源不說話,看着孟帥,孟帥察覺出他的意思,道:“那便等等。”說着手扶在高臺上,高臺一陣抖動,突然改變了形狀,欄杆擰在一起,形成四面牆壁,高臺地基沉下,臺板浮起,硬生生從一個臺子變成了一艘小船。
此時此地,是孟帥的地盤,他要做什麼總能做到,和在金光世界簡直是兩個物種。
小船載着兩人,掀起一路白浪,揚長而去。
水面雖廣,但大部分淹的是金光世界,黑土世界的腹地卻是沒水的。馮源考慮到了自家的土地問題,特地做了圍堰。
小船一直行到擱淺,孟帥下了船,順手把馮源帶了下來,道:“去你的屋子休息吧。”
馮源擡頭一看,發現自家房屋正在前方,不由奇道:“我的屋子不在這裡吧?”他在房中住了月餘,四周景緻認得清清楚楚,這時覺得十分陌生,哪裡是自己房屋了?
孟帥道:“我累了,懶得走那麼遠,就把你的房子搬過來了。你若想換換花樣,就搬到這裡來住,若念舊,一會兒我給你搬回去。”
馮源笑道:“您真是無所不能。”
孟帥道:“僅限此地,這叫耗子扛槍——窩裡橫。”
兩人進了屋中,分別坐下,馮源問道:“公子可是旗開得勝?”
孟帥道:“談不上。暫時沒輸罷了。”
馮源甚是驚訝,道:“竟是如此麼?我看那金人被您隨手鎮壓,難道不是大獲全勝?”
孟帥道:“差得遠呢。那土靈不過是眼前小麻煩。眼前的麻煩解決了,還有後續的大麻煩。譬如說,我是去找人的,你看人不是沒找回來麼?”
馮源心道:你也沒告訴我,我怎麼知道?但他不會明說,道:“您沒能救人出來?難道是不幸遇難了?”
孟帥道:“沒有,給人扣下了。”
馮源神色嚴肅,倘若說死了,那麼最多節哀順變一下,該走就走了。但是若是人被扣下了,那麼這件事沒完,還有後續,問道:“被誰?那個旗杆?”
孟帥道:“是他。”
馮源若有所思,道:“我剛剛看他對您畢恭畢敬……”
孟帥道:“你一定還聽他叫我什麼少主,這些淵源說來話長,但總之,那都是假的。他扣着我要救的人,但我與他虛以委蛇,暫時沒變成綁匪和苦主的關係。他還暫時認定我們是一頭的,但我也不能從他手裡摳人。”
馮源點頭,道:“既然是綁架,必有要求,他的要求高麼?”
孟帥道:“非常高,是我絕對給不了的。不是給不起,是不能給。說句冷酷的話,他要的遠比他扣住的人質價值高太多。”
馮源道:“這也不錯。”
孟帥道:“哪裡好了?”
馮源微笑道:“您說的這樣斬釘截鐵,便說明這雙方在您心中的分量懸殊,那麼需要做選擇的時候,就不會左右爲難。只要您不猶豫,解決的辦法總是有的。”
他沒明說,孟帥知道他還有一層意思。既然被綁走的人比另一方價值差那麼多,可見本身的價值也很有限,那麼就算最好要捨棄,也並不艱難。
只要苦主豁的出去,又怕什麼綁匪了?
還沒談如何救人,就想要捨棄,確實冷酷,可也很現實。孟帥自己也想過捨棄。青鸞和他的交情比之前好了一些,但還算不上朋友,更別提無論如何,他不可能搭上鴻鵠。且對方根本不是要用鴻鵠換青鸞,反而是直接要把凰金宮一勺燴了。
若是隻有青鸞被扣押,孟帥大不了狠狠心,用好言好語把那人矇住了,抽身就走,不受他的威脅。反正這老小子窩裡橫的更厲害,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麼樣兒,這麼多年連個培養對象都找不到,要不是青鸞一頭撞進來,他還不是把希望都放在冥伯那老傢伙身上?孟帥只要一離開,保準他只能跳腳。且以他被土人壓住的智商,能不能反應過來還在兩說。
但是事情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
孟帥道:“若只有一個人質,那還好辦了。但他手上不止有一個。”
馮源驚道:“您還有哪位同伴被抓住了麼?”暗自皺眉:這公子的同伴,怎麼那麼多不省心的?
孟帥搖頭,道:“他抓住的不是我的同伴,恰恰相反。你剛剛看見土靈,也就是那個金人被鎮壓了麼?他就是第二個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