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異常寂靜,剛剛明明到了劍拔弩張,千鈞一髮的時刻,卻在鵷鶵一聲喝叱之後,恢復了詭異的寂靜,似乎什麼事兒也沒發生。
田景瑩感到了一陣緊張,她太依賴聽覺判斷情勢,一旦失去了憑依,就像有眼睛的人猛然陷入了黑暗,立刻寒毛聳立,緊張無比。何況她知道現在是決定勝負,生死一線的時刻。
詭異的寂靜一直持續着,就聽孟帥突然道:“好了。”
田景瑩一時沒反應過來,道:“什麼好了?”
孟帥道:“解決了。”
田景瑩愕然,道:“這就解決了?他們好幾個人呢。你做什麼了,怎麼就解決了?”
孟帥笑道:“山人自有妙計。好吧,是用精神力絕殺。”他將那兩人拖入精神世界,在自己的規則下,很輕易地絞殺了這兩個精神力加起來也不如自己的高手。當然,在精神世界中其實耽誤了一些時間,但精神世界的時間和外界本來就不對等,他解決出來,外面的世界也不過過了一瞬間。因爲田景瑩只會覺得驚訝。
聽了解釋,田景瑩還是不懂,只得搖頭道:“你的實力比我想的更強。剛剛在外面,你也是這樣解決了那個影七吧?”
按照孟帥和田景瑩的計劃,田景瑩進來,隨便叫一個人出去,最好是男人。將之引誘出去之後,孟帥出手將他擒住,當做自己的替身,而孟帥反而扮作那個人,假裝擒住敵人,和田景瑩大搖大擺的進來,趁其不備將其他人一網打盡。
田景瑩本來計算的很好,孟帥的實力不錯,又有底牌,出其不意,就算是混元后期也可以一戰。她又可以挑修爲不高的,想必可以速戰速決,不引起裡面主意,順利進行。
哪知道鵷鶵還藏着影七這樣的底牌,當不知深淺卻總覺得深不可測的影七出現時,田景瑩心中有點慌。在她想來,這影七恐怕不在孟帥以下,運氣好,孟帥能苦勝,但可能會驚動裡面,後面的計劃無法進行,只好一起逃走,若運氣不好,連贏都贏不了,那後果不堪設想。
哪知道影七剛一出去,甚至沒看見孟帥出場,便無聲無息撲街。她至今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記得影七在後面走着走着,突然撲通一聲,倒在地下。
現在孟帥溜進來,又是如此乾淨利索,讓田景瑩也升起了高山仰止的神秘感,道:“其實沒有我,你也可以勝過他們吧?怪不得你敢自投羅網。”
孟帥道:“那恐怕不行。精神力攻擊最好出其不備,若非你配合,哪有這樣好的機會?我來這裡查看,也是打算先摸清敵情,再做計劃。因爲你,又省了這一步,降低了我的危險。所以你至關重要。”
田景瑩輕笑,道:“你說真的,還是哄我開心?”
孟帥笑道:“我說事實啊。你要是因此開心,我也沒辦法。”
田景瑩微笑道:“果然是哄我開心,油嘴滑舌。”她一面說,一面蹲下身,道,“你把鵷鶵怎麼樣了?”
孟帥道:“偷襲了她,現在還沒死吧。”
田景瑩鬆了口氣,道:“虧了沒死。要是死了,那才麻煩。你我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孟帥道:“死了又怎麼樣?現在沒死,可也是早晚的事。難道我還要放她回去麼?讓她永遠埋在地下吧。”
田景瑩道:“萬萬不可!她固然要殺你,可是她是貨真價實的凰金宮首座。就算是聖女,也不能殺死首座,何況其他人?就算是一方之主,不論什麼緣故殺了她,一定是要引起大戰的。何況你還沒有那樣的地位,那樣的實力。殺了她,你就是凰金宮的死敵,受到闔宮上下誓死追殺,鴻鵠也救不了你。”
孟帥道:“我又不傻,殺了怎麼會叫人知道?這一場本來是沒有鵷鶵在的,她自己下來,失蹤的事能賴在誰頭上?反正我沒見過這個人。”
田景瑩道:“這樣不行的。首座若死,凰金宮必然有所察覺,很容易便能追查到。可能當時不能解釋她爲何在這裡,但只要知道是你殺的,自然有辦法揭開,將你抓出來。何況離無憂本就要殺你,只愁沒有藉口光明正大的動手,你要給她機會麼?”
孟帥冷笑道:“她們若有那麼大本事,想追查就能追查?爲什麼現在還找不到青鸞?難道青鸞就不是首座了麼?聖女要來殺我,總會來的,我怕什麼?我雖然不輕易和人敵對,但還沒有到別人要殺我,我忍氣吞聲還當做沒事兒人一樣的地步。”
田景瑩急道:“你……你真要動手?”
孟帥道:“你先退開,這件事和你無關。”
田景瑩咬了咬牙,道:“好,那我來。”
孟帥皺眉道:“什麼你來?”
田景瑩道:“既然一定要殺,那麼不妨讓我來。我殺了鵷鶵,和你無關。”
孟帥愣住了,道:“你說什麼?”他腦子轉不過彎兒來,這句話若是鴻鵠說的,他當然不會答應,但會感動,知道鴻鵠一心爲了他好。但是從田景瑩嘴裡說出來……太奇怪了吧?奇怪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田景瑩的性子,從來都不爲人犧牲,即使兩人當初還有一些真心的時候,都不曾如此。
孟帥反應過來,笑道:“你雖然是好意,但欠考慮了。我出身不錯,也有勢力支持,縱然凰金宮找上我,我自有能力周旋。你現在勢單力弱,怎能承擔這樣的責任?”
田景瑩聲音放冷,道:“你以爲我是一時頭腦充血麼?我考慮的很清楚。你家大業大,又有背景,難道我不知道?可是正因爲你有家有業,便不能輕易脫身。她們找不到你,就會找你的家人,用他們威脅你,用你威脅他們,事情越牽連越大,最後逼你進入死路。”
“而我不同。”她冷靜的說道,“我只是一個孤女。我要藏起來,誰也找不到我,縱然凰金宮勢力強大,難道能把世界的每一寸土地翻過來?”
“至不濟,你還可以庇護我。我可以藏在你的羽翼下。可是你我本沒有關係,之前是舊相識,卻已經翻臉成仇,誰能相信你會庇護我?縱然她們知道,要你交出我,你不承認,她們能怎麼樣?你自己殺人是一種責任,有可能庇護一個素不相識的兇手,是另一種責任。縱然凰金宮,也不可能因爲你只是可能庇護我,就和西、北兩家同時翻臉。這樣我們都能好好的。”
她一字一句,道:“我替你承擔責任,你保我一世平安。公平交易,豈不皆大歡喜?”
孟帥沉默了一陣,道:“你既然考慮好了,那麼……”
田景瑩道:“考慮好了。劍給我。”
孟帥不再說話,把劍按在她手裡,田景瑩毫不猶豫的高高舉起,往下刺落。
突然,孟帥一伸手,在她胳膊肘上微微一託,田景瑩立刻刺不下去。他輕輕一拽,將田景瑩拽到自己身後,腳下一挑,將鵷鶵挑起,卡在臂彎之中。
田景瑩驚呼道:“你幹什麼……”
就聽孟帥淡淡道:“聖女閣下,來都來了,還請現身吧。”
聽到聖女兩個字,田景瑩只覺得呼吸一停,手腳冰涼,往孟帥身後藏去。儘管這裡是黑暗世界,誰也看不見誰,但她本能的要在那個人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聽有人輕笑道:“不愧是孟公子,實力超羣,警惕性也很高啊。”
孟帥道:“不算高。至少在剛纔之前,我都沒發現閣下。想必閣下跟了我不短的時間,那時要取我性命,恐怕是信手拈來。但現在才現身,真是慈悲得很了。”
聖女道:“倒不是慈悲……只是我有那麼多手下,這種小事還要我出面,豈不太累了?我本只是來看看。最後鬧到我出場來解決的地步,一是我手下的人確實沒用。二麼,是因爲出了叛徒。”
聽到叛徒,田景瑩又是一抖。聖女雖然沒看見她,卻悠悠道:“嗯,知道害怕就好。田氏,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我雖然早知道你狡猾如狼,卻不知道你還是條白眼狼。”
田景瑩大聲道:“你待我有什麼恩義?憑什麼指責我?要說狼,你纔是毒如狼,狠如狼。不,你是條毒蛇。”
聖女噗嗤一笑,道:“真不錯啊,我還道以你貪生怕死的性子,見到我會立刻磕頭求饒,讓我留你一命呢,就像當初我殺你老祖時你做的那樣。”
田景瑩臉色一變,說不出話來。
聖女道:“看來是因爲你找到了庇護,認爲自己有恃無恐?可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庇護你呢?孟帥——”她突然開口。
孟帥道:“什麼?”
聖女道:“我雖然有心殺你,到底我們也沒有深仇大恨,你沒來得及殺鵷鶵,這就有了餘地。你爲我做一件事,我留你一命。”
田景瑩立刻知道聖女要做什麼,渾身一僵,孟帥已經開口道:“不行。”
聖女道:“哦?你倒是斬釘截鐵。爲了個女人,連命也不要,你這樣到處爲女人捨命,想過鴻鵠的看法麼?”
孟帥道:“性命是一回事,我不能被你耍着玩兒。”
聖女長笑,道:“好,硬氣——你是不是要和我對抗?可惜你沒那個本事。”一面說,氣勢瘋狂的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