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八 有救兵,從天降
三個人走在永巷的道路上。孟帥的左右是大司命和小天真師徒。
到了最後,孟帥還是不得不接下了去喚醒甦醒的任務。
他一面走着,一面皺起眉頭,道:“怎麼越走越偏了?”
他現在的位置,不但離着太極殿越來越遠,簡直就要接近皇宮的最偏僻角落,四周都是一些粗使宮人的住處,甚至是荒廢的宮室。三人在半夜走在筆直的石道上,背對着清冷的月光,前面是自家狹長的影子,真有點恐怖。
小天真笑道:“你道這個任務的普通的任務麼?那甦醒關係到天字一號的欽犯,他就是天字二號要犯,背後還有花蜘蛛那樣的高人要救他,能隨便關在牢房裡面麼?所以知道他去處的人不超過五個。加上你也不超過六個。”
孟帥呵呵道:“榮幸之至。”
那老者笑道:“小夥子,都到這時候了,還擔心什麼?我有歹心,你如今也逃不了,還不如放寬了心,合作愉快的好。”
孟帥打了個哈哈,道:“是啊。”
這老傢伙好靈的鼻子,讓他看出來了。
孟帥心中確實在焦慮,這種負面的情緒能瞞過小天真,瞞不過人老成精的大司命。不過他的焦慮不是擔心黑泥衛對他不利,而是在猶豫怎麼處置這件事
他是不能喚醒甦醒的。
這裡面的原因,大司命和小天真不知道,孟帥在接受他們的盤問的時候,說話有八分真話,但有兩分,是完全扭曲的假話。或者說,人爲製造了一大片空白。這片空白,能夠把整個事情完全推翻,翻到大司命他們想象不到的世界裡去。
這局棋裡面,孟帥固然是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甦醒也是重要的一環。如果甦醒那一環斷裂了,不可能不牽扯孟帥。
孟帥一點兒也沒料到甦醒會被抓,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臟嚇得差點停跳。好在甦醒封閉了精神,讓局面暫時穩定了下來。但若孟帥真的把甦醒弄醒了,他說出些什麼來,局面就要一潰千里。
怎麼辦呢?
孟帥在這一路上都在思考。最好的辦法是逃跑,只是難度非常大。倘若這裡只有小天真,哪怕有兩個三個小天真,逃跑也沒問題。但有這個武功高強,心思機警的大司命在,難度陡然上升到幾乎不可能完成。
還有就是,按照一般準則,保命雖然爲上,但如果有機會,他應該去探查明白蘇醒的位置,以便通風報信,找人去救他的。若是就這麼棄之不顧,未免有失道義。
在他心底,也曾閃過一個念頭,於脆趁機把甦醒廢了,讓他永遠也醒不過來。
這叫做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只是這樣不好交代。對那邊不好交代,對大司命他們,萬一看出來了,不好交代——最重要的是,對孟帥自己,也不好交代。
過不去這個坎。殺伐決斷是一方面,但孟帥還沒對自己人下過手,哪怕是暫時結盟的自己人。
真是……還是逃跑算了。
越是要逃跑,越不能露出一點要逃跑的意思,那大司命的眼睛不是出氣用的。人要逃跑之前會做什麼事,譬如看路,東張西望,試圖離着監控遠一些,這些蛛絲馬跡,連方輕衍都懂,何況這個特務頭子?
還是要找機會,才能趁亂逃走。
問題是怎麼趁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
想到上天無路,孟帥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天空,這一眼看過去,就呆住了。大司命眉頭一皺,也向天上看去,便也驚呆了。
天空中,一隻黑色大鳥正在緩緩飛來,幾乎與黑夜融爲一體,蓋住了半個夜空。
孟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個可能是上天送給他的機會,只是要怎麼……
“喂,這不是大荒那個胖子的鳥麼?”小天真在孟帥身邊,先一步驚呼道。大司命忙喝道:“不要叫嚷。”
不用她說,孟帥當然認出來,這是牧之鹿的靈獸。他駕着這隻靈獸回大荒送信了,一個多月沒見人影,怎麼今天見到了?
難道說,他已經送信回來,甚至帶着師門的長輩回來了麼?速度可真夠快的,比孟帥設想的少了一半時間。
這下真的要拉開好戲的大幕了吧。
或許是聽到小天真的聲音,那大鳥一振翅膀,竟緩緩地落下,夜空中吹來一陣烈風,那是鳥翅膀拍擊空氣引起的亂流。
大司命看到了大鳥的動作,眉頭皺起,喃喃道:“麻煩來了。”
大鳥懸停在上空,牧之鹿的聲音道:“喲,你在這裡?”
孟帥上前一步,道:“前輩好。”大司命看他如此熟絡的與大荒弟子打招呼,更是眉頭緊鎖。
牧之鹿道:“你在這裡於什麼?這地方很偏僻,一般人不會來吧?”
孟帥支支吾吾道:“我在……散步啊。”他想使個眼色,讓牧之鹿找自己過去,但沒弄懂複雜的眼色怎麼做出來,只好憑空翻了個白眼,打算用言語暗示自己的處境。
哪知牧之鹿根本不用他說話,直接道:“散什麼步啊?你是老頭子麼,還飯後百步走。你過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孟帥哦了一聲,儘量不帶情緒,往前走了一步。小天真臉色一變,突然伸手拉住了孟帥,道:“孟帥,你可想好了,要跟別人走麼?”
孟帥還沒說話,大司命已經道:“丫頭,你放開手。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既然是前輩找你,孟小子,你去吧。”
孟帥剛要走,就聽耳邊傳來了大司命的傳言,道:“孩子,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咱們來日方長。我總在這裡靜候光臨的。”
孟帥心中一凜,突然另一隻耳朵傳來了一陣異聲,似乎是一個女子銀鈴一般的嬌笑聲,聲音一閃即逝,幾乎以爲是幻聽。他覺得背後一寒,看了一眼大司命,暗道:難道是他搞的鬼?這是給我下了什麼咒了吧?
這兩個聲音都是一瞬間的事,孟帥已經躍上了鳥背。牧之鹿示意大鳥起飛,眨眼之間,就把小天真他們拋開,越甩越遠。
小天真跺了跺腳,道:“就叫他給跑了。他作弊,我不來了。”
大司命道:“沒關係,一個小娃娃而已,逃不出我的手心。丫頭,你給我看看,我背後有什麼東西沒有?”
小天真轉了一圈,用手抖了抖他的衣服,道:“什麼也沒有。”
大司命點頭,道:“是了。怪事,剛纔一陣風吹過,我總感覺有什麼東西粘在身上。不過運用內力又沒有發現異常。大概是什麼灰塵吧。走吧。今天算是勞而無功,不過這小子也跑不了多久——只是他鬼心眼果然多,和咱們斷不是一個心腸。縱然這件事和他無關,以後怕也少不了爭鬥。只希望他放聰明些,別惹大麻煩就好。”
飛鳥騰空,夜晚的風帶着森森冷意撲面而來,帶着呼嘯聲從耳邊捲過,吹起了他的髮梢和衣角。
孟帥真感覺到有些涼了,風一吹,背上泛起陣陣冷意。那是汗水被風吹過帶來的冷意,剛纔他出了不少汗。尤其是牧之鹿出現的時候,他出奇的緊張,且患得患失,流了不少汗水,這時自己才發覺。
牧之鹿站在鳥背上,見他長吁短嘆,問道:“緩過來了?剛剛見你狀態不對啊。”
孟帥忙道:“多謝前輩。確實是幫了我大忙了。”
牧之鹿道:“小事。那老頭說到底還是先天以下的修爲,若真有威脅,打殺了也無妨。你過來拜見我師叔。”
孟帥這才發覺,鳥背上還有一人,盤膝而坐,背朝着孟帥,從他的角度來看,身材矮小,甚至彷如幼童。
孟帥心道:這就是他千里報信,請回來的師門長輩了,忙恭敬道:“晚輩孟帥,拜見前輩。”
那人道:“不必客氣。”
雖然只是四個字,孟帥心中一驚,這聲音猶如銀鈴一般輕鬆,宛如黃鶯出谷,便是他剛剛耳邊傳過的嬌笑聲。看來剛纔不是他幻聽,也不是那大司命在搞鬼,就是這人在笑。
只是……難道牧之鹿的師門長輩是豆蔻女童?
擡頭看了一眼,就見那人穿着連帽的斗篷,斗篷下露出兩縷髮絲,已見花白,可見此人即使是女子,年紀也不輕了。
正在孟帥胡亂猜測的時候,那人已經轉過身來,月光下,只見一張圓臉清秀端麗,但仔細看時,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看來也不年輕了,從斗篷撒下的碎髮也是半黑半百。這是一個被歲月侵蝕了的美麗女人。
那女子也在打量孟帥,目光在他臉上轉來轉去,良久才道:“就是他麼?你認定了?”
牧之鹿笑道:“正是。弟子確定無疑。難道不像麼?”
那女子又打量了片刻,道:“你不說不覺得,說了就有幾分像了。老身西華錦。”最後一句是對孟帥說的。
孟帥愣住,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大的面子,讓一個前輩高人對自己報名,糊里糊塗道:“晚輩孟帥。”
西華錦又發出了剛剛那種嬌笑,笑了一陣,道:“老身知道你是孟帥,還知道你已經是我百鳴山的人。剛剛那老兒自不量力,竟敢對我門中人暗中恐嚇,我已經對他下蠱。一時三刻,叫他化膿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