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了侯贏的示警,所以我對林白荼一直懷有警惕。現在聽了她這句話,我第一反應就是去摸懷裡的斷劍。
然而我摸了一個空。
誰會在大喜的日子身懷利刃?
林白荼衝我笑了笑,說道:“胡大哥,你不用白費力氣了。今天你沒有辦法反抗。”
隨後,她從身上拿出來兩個木偶人,這兩人身上又繫着絲線。隨着她牽動絲線,木偶人也做出行走坐臥的動作來,看起來很是好玩。
不過很快我就不覺得好玩了,因爲我和木夭的身體像是被木偶人控制住了,也隨着它們做出行走坐臥的動作。
我驚恐地看着林白荼,但是她一言不發,控制着我和木夭向外面走。我們倆想要喊人,但是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們是婚禮的主角,我們倆要離開,當然會有人發現。
可偏偏這時候,凶宅王忽然嚎啕大哭。
大夥的注意力又到了他身上,問他爲什麼哭。
凶宅王就說,他看見我和木夭在婚禮上不辭而別,就想到了自己未過門的妻子。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這個王八蛋,他這樣大發感慨,馬上就引燃了賓客們的八卦之心。於是沒人在關心我和木夭了。
也就幾秒鐘的工夫,我們閃出了門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趕路,趕路。不停的趕路。
先是汽車,後來是三輪車,再是牛車,然後是步行。
我不知道林白荼要帶我們去哪,只知道那個地方很遠,我一路上都在留心查看,看我們走到什麼地方了,但是我還是失去了方向。
我們可能走了幾個月,在這幾個月中,我們沒有吃飯,也沒有睡覺,可是我卻不覺得飢餓。這種狀態讓我有點心慌了。
在一個晚上,我們來到了一座山裡面。深山當中,有一間小廟。
這小廟已經破敗不堪了,裡面的佛像和供臺不翼而飛。躲在這裡,也只是能勉強遮風擋雨而已。
我們進去之後,忽然發現手腳可以活動了。但是我們沒有去偷襲林白荼,因爲我們知道這根本沒用。
我問林白荼:“你到底想怎麼樣?”
林白荼嘆了口氣,幽幽的說:“胡大哥,你修煉天書,是不是爲了長生?”
我馬上說:“當然不是,我是爲了……”
林白荼擺了擺手:“我就當你是爲了長生了。你看我對你多好,我幫你長生了。不僅幫你長生了,還幫木夭長生了。從此以後,你們兩個就像我一樣。不會覺得餓,也不會覺得冷。不會覺得累,也不會覺得困……”
我聽出來話中隱含的意思,問道:“和你一樣?”
林白荼點了點頭,微笑着說:“你們不用套我的話了,我今天既然帶你們來這裡,當然就是要告訴你們實情。”
我和木夭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林白荼嘆了口氣,說道:“我五歲那年,親眼看到,我的爺爺被人奪舍了。而奪舍他的人,又殺了我的媽媽。那個人,是叫修羅吧?”
我點了點頭。
林白荼站起身來,幽幽的說道:“那時候我年紀很小。可是我已經懂事了。我心裡只有兩個念頭。一個是害怕,另一個是仇恨。”
“我害怕修羅有一天會發現我知道了真相。我還想有朝一日殺了修羅,爲我的親人報仇。可是我只有五歲,怎麼可能做到這些?即使我成年了,要殺掉這種怪物,也不容易吧?”
“後來我發現,我的媽媽來歷很不一般。她的族人中。有一些特別的人,這些人好像懂法術。我就用了很長時間,偷偷摸摸的接近他們。後來發現,他們是另一羣人的奴僕。那羣人才是真正的修行人。”
“我歷盡千辛萬苦,通過了重重考驗,拜在了那羣修行人的門下。那羣人的門派,叫做長生門。”
我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木夭,木夭搖了搖頭,示意她也沒聽過這個所謂的長生門。
林白荼繼續說道:“我在長生門確實學到了不少本領,至少讓我有了自保的能力,但是與此同時,他們也對我的身體進行了一番改造。”
我和木夭都坐直了身子,因爲我感覺到,這所謂的改造,纔是正題。
林白荼摸着自己的臉,說道:“他們把我煉化成了行屍。換句話說,長生門裡的所有人都是行屍,這是我們修煉的功夫有缺陷造成的。”
我心裡咯噔一聲,意識到有點不妙。
果然,林白荼嘿嘿的笑起來了:“胡大哥,木夭姐姐。從此以後,你們兩個就是我的師弟和師妹了。”
我和木夭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一臉驚恐。
林白荼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不錯,你們現在也是行屍。”
我們兩個一臉絕望。我對林白荼說:“好歹我也救過你,你幹嘛這樣對我?”
林白荼一臉無奈,說道:“胡大哥,我也是身不由己。進了長生門,那從此以後就是長生門的人了。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我們出師之後,要遊歷天下,帶回去一些資質出衆的弟子。嗯……具體是什麼原因,你跟着我回去就知道了。”
隨後,林白荼在牆上敲了敲某塊磚,我們腳下忽然一空,有一個地洞出現了,我一點防備都沒有,就撲通一聲掉了進去。
這是一個地下世界。裡面很大,也很空曠。
林白荼一邊走,一邊介紹說:“這裡是我們的新駐地。據說以前,我們還進駐過鬼墟,只不過有一個弟子參悟的時候出現了問題,把那裡弄壞了,大家才搬到了這個地方。”
我沒有說話,沉默的跟着他向前走。
時間不長,我們來到了一座高高的祭臺跟前。
祭臺上有一個老者正在盤腿打坐。他的衣着古樸,看起來仙風道骨。
老者微微睜開眼睛,瞟了我一眼,說道:“這就是新來的弟子?”
林白荼嗯了一聲,說道:“這兩個人修煉起來速度很快。尤其是這位胡異大哥。他是學過天書的,學了前三卷。”
老者似乎對我來了興趣,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
然後他走下祭臺,衝我笑眯眯的說道:“胡師弟,你來到這裡,是不是充滿了困惑啊。”
我點了點頭。
老者和藹的說:“你既然學了三卷天書,那就是我們的同道中人,你放心,我是不會害你的。我是這裡的大長老,你叫我大長老也可以,叫我大師兄也可以。”
我沒有說話。
大長老繼續說道:“我們長生門,實際上來自秦漢年間的公孫衍。”
我聽大長老說了一通,也大概明白長生門的來歷了。
大概是在春秋初年,方士爲了迎合帝王長生的願望,創立了種種修行法門。但是隨着幾百年的諸侯征戰,到秦始皇統一六國的時候。這些修行方法,絕大部分已經毀於戰火。
秦初的方士公孫衍,結合殘存的隻言片語,以及自己的領悟,把修行的方法歸納整理,寫成了四卷天書。號稱可以肉身長存,萬年不朽。
公孫衍打算用天書向秦始皇換取封地,但是半路被蒙面人截殺,天書的第四卷在爭奪中當場被毀掉,前三卷則被搶走了。公孫衍重傷被門人救回,慘叫一夜後死去。
公孫衍死後,他的門人創立了長生門。憑藉祖師爺留下來的筆記,總結出來了前三卷天書,繼續修行,可以獲得無限長的壽命,他們自認爲凌駕於衆生之上,自稱爲神。
與公孫衍不同,他們不屑於討好帝王,獲取封地,反而試圖操縱朝廷。徐福東渡,漢武帝封禪,魏晉年間的修仙……都有他們的影子。甚至長生門逐漸操縱了佛道兩家,並且挑起這兩教的鬥爭,以免他們過於壯大,以便更好地控制,爲自己做事。
因爲長生門的修行方法不全,所以就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修行到最後,肉身都會化作屍體。雖然不會腐爛,但是沒有任何感覺,不知道冷熱疼痛,嘗不到酸甜苦辣,也無法生育。
公孫衍臨死時曾告訴門人,如果有人天資聰穎,並且通曉前三卷天書,就可以憑空悟出第四卷,那時候,長生門的人可以變成活人,真正長生不老,不再是行屍了。
也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大長老帶領門人,四處尋找天資聰穎的人,傳授給他們前三卷天書,逼他們領悟第四卷。
當然,世上所流傳的三卷天書,也是長生門故意放出去的,好藉此引出一些悟性上佳的修行人。
講完了這些之後,大長老笑眯眯的說:“胡兄弟,你已經修煉了三卷天書,對於第四卷,有沒有自己的理解啊。”
我搖了搖頭。
大長老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厲聲說:“來人,把他帶下去,讓他好好想想。”
很快,我和木夭就從親如手足的師兄弟,變成了他們的階下囚。
我們被關進了牢房當中,這牢房很大,像是一個大教室,裡面有很多人,正在低聲討論着什麼,偶爾還會有爭論。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人,還有一少部分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