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之下,目前的承國乾坤朗朗,盛世清明。而實際上,其內部卻是煙障一片。無論是當朝天子,王公朝臣亦或是如靳軒一輩的少年稚子皆爲當局者。
當局者迷,世事混濁。旁觀者清,人單勢薄。就目前而言,承國只有一位清明智者,能夠看清局勢,這人正是半隱半退的黃公熹。
隨着靳軒的出現到如今祭祖大典上百越現身,一切看似偶然,卻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繩索將其串聯起來。在這新老交替,青黃不接之時,若稍有偏頗,承國江山恐陷入不復之地。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此時誰能頂得住,誰能站出來,那麼此人必是承國繼世之主。
關於靳軒在朝堂上的請求,不出所料,被虞明基駁回,不但如此,皇帝加封公子軒,較之前的錦陽公子又上了一個檔次。雖說依然無有官職,但卻有了俸祿。也就是說,靳軒可以每天調皮搗蛋,無所事事,卻可以拿着皇帝恩准的俸銀,估計全世界的國家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換來換去還是公子,但這裡的區別可大着呢。名字後面稱公子,這種人比比皆是,但是,若以公子二字爲前綴卻少之又少。換句話說,只有天子或者朝廷認可的人才可以使用這樣的稱謂。因此,公子軒,在承國可謂獨此一家。
接受皇封之時,靳軒跟苗闊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地位越高,越惹人注意。寵愛越深,越能招來嫉恨,高處不勝寒,說的就是這個。
虞明基會不懂這樣的道理嗎,當然不是。至於爲什麼這麼做,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果兒倒是格外開心,就像自己受了封賞一樣。心裡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盤。靳軒哥哥地位越高,就說明皇帝爺爺越重視,有天子作爲後盾,誰還敢隨便欺負。
只是,果兒不明白,地位再高,也不是宗室之子,別人若真想欺負你,豈能因爲稱呼的轉變而有所收斂。
風波過後,一切照舊。宮學大門再次敞開,而這次,又不知道多少凌辱等待着他們。
推開昭文殿大門,眼前的一幕讓靳軒跟果兒同時一愣,並非昭文殿有什麼變化,而是因爲裡面的人。
虞璟垚經過幾天的修養與猛吃,已恢復如初,看樣子似乎比之前還要肥胖一些。與他一道的幾位郡王皆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們,詭異無常,不由得讓人頭皮發麻。
在其身後,陳靜茹仍然溫婉大方,頷首低眉。好像永遠都在害羞。
最意外的是,這裡又多出幾個人,其中一個便是那日登門提親的鎮西將軍鄧九熊之子鄧司戎,另一個則是百越公主黛娜,還有一個年輕公子,相貌端正,看面相挺和善,比靳軒大個兩三歲,這人靳軒不認得,但果兒可知道,此人就是當今相國秦明堂之子秦怡良。
莫名的多出幾張面孔,靳軒不懂其中寓意,卻也不想深思琢磨,反正與自己又沒多大關係,淺淺一笑,準備入座。
“錦陽公子……哦不不,是公子軒,您老又是大架晚臨嗎?”
虞璟垚率先開腔,出言戲謔。
別人說什麼都好,唯獨這貨,剛好了沒幾天又開始得瑟,好歹也救過你一命,不說感恩戴德,起碼尊重一點,可人家倒好,非但不感謝,反而變本加厲。
聞聽虞璟垚的嘲諷,靳軒並不生氣,輕輕一笑:“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有的人偏偏狗改不了吃屎,好了傷疤忘了疼,真是可笑!”
噗嗤……
果兒和陳靜茹還有黛娜皆忍不住笑,這讓一向自以爲傲的虞璟垚好不尷尬!
“鄉巴佬,以爲自己改了稱呼就很了不起嗎,即便如此,土雞還是土雞,你什麼都不是!”
虞璟垚咄咄逼人,靳軒只能報以苦笑,沒辦法。改變一件事很容易,改變一個人卻是難上加難。
“隨你怎麼說好了,只要你高興,我就算是土雞也無所謂!”
這算是任慫嗎,虞璟垚心理舒爽極了,終於在自己面前低頭,不過,這還不夠,我要讓你知道什麼是後悔。
人們都看到靳軒被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卻沒見得他眼底那炙熱如火的光芒。
黃公熹目睹一切,毫不作聲,任其事態自然發展,是龍還是蟲並不在一時之勝,真龍往往沉眠於海底,不經世事轉變,怎見其翱翔九霄。
宮學日常不過是讀讀書,寫寫字。簡單的很,在座之人皆非幼子,理論的東西對於他們而言已經足夠了,但黃公熹偏偏只教授這些,似乎在應付差事。
間歇之時,幾位郡王相互使了個眼色,就見齊郡王虞璟焱湊到靳軒身邊:“靳軒公子,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間的賭約?”
果兒心理咯噔一下,本以爲皇帝爺爺重新封賞便會讓靳軒哥哥免遭欺凌,現在看看,好像沒多大用處。
靳軒料定此事絕不會不了了之,他們怎麼會錯過如此正式的機會。
“當然記得,而且我還知道是你們贏了,我輸了。當然,願賭服輸,有何差遣請齊郡王儘管吩咐。”
“好!痛快,公子不愧君子,果然守諾!”
靳軒並不在意他虛心假意的誇讚:“但不知齊郡王想要小人作甚?”
“嗯……其實也沒什麼,最近幾日天氣酷熱,宮中百花凋敝,沉悶壓抑,我等只希望公子進宮栽種些花草即可!”
栽種花草?這個提議倒是讓靳軒很意外,不過這其中有什麼貓膩呢!
“這個不難,不知郡王讓我栽種些什麼花,又栽在哪兒呢?”
“簡單……看到牆角那些小白花了嗎,此花名曰夜香花,百花之中屬它最香,你只需將此物栽種致紫薇宮即可!”
“就這麼簡單?”
“當然,就這麼簡單!”
看似平常之事卻散發着濃濃的陰謀之氣,靳軒清楚得很,絕不會這麼簡單,不然也不符合他們的一貫作風。
無奈,既然有約在先,只能照辦,就算讓他自殺也不能含糊。當然那樣的話就真的過分了。
看着虞璟焱一副誠懇模樣,果兒越發覺得不對勁,紫薇宮,這個地方怎麼好像在哪聽過。
不單單是她,陳靜茹、鄧司戎、黛娜還有秦怡良都看出這其中有古怪,只是誰也沒挑明,都想看看靳軒如何應對。
就這樣,雙方約定好。宮學之後,靳軒便開始準備。
果兒當然死皮賴臉的跟着,一路上,小姑娘沉寂不少,像是有什麼心事。
“小丫頭,你怎麼了?”靳軒手捧夜香花邊走邊問。
“你不覺得這事有些古怪嗎?”
“當然古怪,不但古怪,我敢斷定,一定不是什麼好事,不然怎麼會輪到我!”
靳軒看得比較開,不就是個捉弄嗎,反正死不了,頂多就是出醜唄,再說了,我出的醜還少嗎。
“你知道他們故意整你爲什麼還答應?”
看着果兒憤憤不平的樣子,心想,這還不都是因爲你!不過,當着果兒的面,靳軒可不敢這麼說:“我倒是想不答應,但那又怎樣呢,人家想整你,可以用任何手段理由,先前打賭輸給他們,這也是應該的,正好了結心事,不然永遠都是事兒。”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果兒就是轉不過彎來:“那你有沒有想過後果,如果這次惹禍了,我們該怎麼辦?”
哎……
“是我該怎麼辦,不是我們, 這事跟你無關,任何後果我一人承擔就好了,總不至於殺了我吧,再不就是把我攆走,那樣更好,求之不得!”
不知爲何,聽到這裡,果兒心中一痛,失落至極:“你非要把你我分的這麼清楚嗎?別以爲這樣很英雄,很仗義,姑奶奶不吃這一套!”
“怎麼啦,本來就是嗎,他們整的是我,又不是你!”
果兒再沒言語,低着頭,就這麼靜靜的走着,靳軒感覺哪裡不對,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畢竟女孩子的心思很難猜的。
鄰近宮門,果兒突然停下腳步,一反常態的冷靜。
“問你個問題!”
“啊……?什麼問題。”
等了半天,小臉兒憋的通紅也沒見她說出什麼來。
“說啊,什麼問題。”
“就是……就是……如果真的被攆出宮你會丟下我不管嗎?”
靳軒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如果你被逐出宮去,是不是我們倆就沒什麼關係了,你也不會再記得我!”
這個問題靳軒還真就沒想過:“應該不會吧,我怎麼可能忘記你呢!”
炎炎夏日,靳軒清楚的感覺一絲涼意,這種涼意源自果兒,顯然,靳軒的回答並不讓人滿意。
“你就沒想過把我也帶走嗎?”
“這……樣不好吧!你是尚書大人的女兒,我就是窮小子一個,跟着我,哪有什麼好日子過!還不如……”
“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我就問你想沒想過!”
這下靳軒倒成了害羞的大姑娘,低着頭道:“這個嘛~如果你爹孃同意的話我當然想啦,誰能拒絕這麼好看的姑娘,嘿嘿……正好,我在……北岸村還有三畝地,呵呵……雖不能錦衣玉食,最起碼也餓不死……你說是……”
一擡頭,果兒已不在眼前,已經到了宮門正下方,靳軒長長鬆口氣,還好方纔的話沒被聽到!
果真沒聽到嗎?看果兒走路那飄飄然的樣子,怎會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