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衙正堂,楚紹英端坐明堂之上,靳軒立於其身側,頷首低眉,面露似有似無的微笑,不顯山不露水,樣子就像個書童,不知道的人根本不會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半大小夥子就是承軍的智囊。
明堂之下,楚紹英的左手邊坐着南涼特使範庸,其身後是一干侍衛,在其正對面則是高倉郡守尚榮,武凌郡守姜橫還有兩郡都尉甘平,翁海,呂鐵以及重要將官。
範庸面容含笑,根本不爲衆人冷眼所動,就像沒看見一樣,悠閒品茶,從容淡定。
楚紹英頓了頓強行擠出一絲笑容:“範公子英雄虎膽,不嫌路途遙遠,隻身到訪我軍不光只爲飲茶這麼簡單吧!”
範庸拿下茶碗,衝着楚紹英抱拳一笑:“哈哈……楚將軍莫要見笑,路途遙遠,在下還真有些口渴,不過方纔品茗在下得出一個結論!”
“哦……?呵呵……喝茶還能喝出結論,有點意思,願聞其詳。”
“素聞承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資源繁盛,物阜民豐,但若只論茶品的話,恕在下直言,還真不如我南涼之茶味美淳甜。”
開篇第一句便表明承國不如南涼,雖然說的是茶,但誰都能聽得出來,範庸所指就是承國不如他南都大涼。
楚紹英莞爾一笑,並不氣惱:“公子所言極是,若論茗香,南涼所產乃茶中上品,不過也僅此而已,除了茗茶,本將軍還真不知道貴國還有什麼值得說評的!”
範庸面色一僵,但很快又被笑容掩蓋:“將軍箴言範某記下了,不過範某此次前來可不是喝茶的,而是想請將軍看一樣東西。”
“何物,本將軍倒想見識一下!”
就見範庸伸手入懷,摸索半天,突然,廳堂裡打了一道利閃,而後,就見範庸手裡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承國將官本能的抽刀拔劍,氣氛一下緊張起來。
範庸拿出絹帕輕輕擦拭着刀刃,從容不迫,楚紹英亦是顏色不改,甚至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範公子此等做法意欲何爲?”
“呵呵……將軍莫驚,在下還沒蠢到深入敵營對您行刺,只是想讓將軍看看此物是否熟悉?”
楚紹英冷笑一聲定睛觀瞧,就見那把匕首彎如羊角,色澤如古銅,森森刃光寒氣逼人,一看就知是難得之寶物。同時,此匕首還有它自己的名字,叫做古銅羊角刃,乃是當年楚穆贈與韓飛龍的寶物。
“此物是……是韓將軍之物!……公子想說什麼?”楚紹英眼睛眯縫起來。
聞聽韓將軍三個字,黑甲軍將領全部瞪大了眼睛,範庸到底什麼意思,難道說韓飛龍將軍真的沒死,抑或是南涼軍想用韓將軍遺物在此耀武揚威,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範庸你也別想活着走出高倉郡都。
靳軒默默聽着,看來與自己猜想相同,南涼軍來談條件了。
當然範庸不可能拿着韓飛龍的遺物到承軍軍營耀武揚威,除非他覺得自己活膩歪了。
“將軍所言不錯,此物就是貴軍將領韓飛龍之物!”
“韓將軍還活着?”楚紹英微微欠身激動道。
“當然!如韓將軍這般世間難得之將才怎能隨便殺之,我軍統帥曾多次對其招降,怎奈韓將軍乃忠烈之士寧死不屈,我家大帥乃是愛才之人,既然美物不能據之所有,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將人歸還貴軍。”
此話從範庸口中說出,這下楚紹英確信韓飛龍還活着,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靳軒在其身後隱蔽的推了一下,這才讓他回過神。
“多謝貴方統帥美意,本將軍感激不盡,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貴方欲放回韓將軍,想必不會這麼白送吧,一定是想從我這裡獲取些什麼,不知我說的對嗎,範公子!”
“哈哈……楚將軍聰明,怪不得我軍敗得如此乾脆,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直說了,我方願歸還韓將軍,同樣的,貴方也要放回我們的人!”
早在預料之中,楚紹英並不急:“不知公子所說的人指的是誰?”
“當然是我們的先鋒大將焦熊……還有被你們俘虜的南涼將士!”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誰都知道被俘的南涼士兵近兩萬餘人,以韓飛龍一條命換取兩萬條命,怎麼算都是虧本的買賣,怎能接受。
還未等楚紹英說話,武凌郡守姜橫拍案而起:“不可,此事萬萬不可,若真想交換隻能以焦熊一人換韓將軍,若再加上那些俘虜你想都別想,除非你方歸還整個武凌郡並且就此撤軍,不然沒得談。”
姜橫格外的憤怒,堂堂武凌郡守變成光桿司令,任誰都不會好受,再說一旦答應範庸,那麼這場戰鬥除了黑甲軍死傷之外白白丟了武凌郡,哪有這麼好的事。
其實這些都是靳軒讓他說的,也是他自己的真實想法。
“閣下是何人,莫非是那位丟了城池的郡守大人?你的話可以代表楚將軍嗎?”
範庸清楚的知道姜橫是什麼人,之所以這樣說就是爲了當衆羞臊他。
“你……”姜橫氣的眼珠子通紅。
範庸根本不搭理他,轉頭看向楚紹英:“將軍之意呢?”
“姜郡守雖不能代表本將軍,但我同意他的意見,要換隻能一換一,這是最後底線。”
楚紹英格外的強硬,範庸心冷了下來:“將軍難道就不怕我們殺了韓將軍?”
“呵呵……殺吧,隨便你殺!”一直未開口的靳軒終於說話了。
“範公子不要忘了,你我手中的籌碼可是不一樣的,你信不信,只要你殺了韓將軍我保證,你們的先鋒大將焦熊還有俘虜一個都活不了,到底誰是主動誰是被動你分不清嗎,有什麼資格在這討價還價,做人要認清自己!”
言語激烈並帶有譏諷,範庸臉色變得不自然,沉着臉:“你是何人?”
“你問我嗎?在下不過是楚將軍身邊的一名侍衛,看見有人明目張膽的哄騙我們將軍,我身爲侍衛自然要替我們將軍說話,您說是吧!”說完有意看了一眼楚紹英,後者點點頭,很是贊同。
“小小侍衛竟也敢在此造次胡言!黑甲軍就是這般軍規嗎?”
“呵呵……範公子,你可能忘了,侍衛再小也是黑甲軍的侍衛,楚將軍都未說不可你一個外人有什麼權力在這說三道四?”
一向伶牙俐齒的範庸被靳軒質問得啞口無言,心中猶爲痛恨這小毛孩子,冷笑一聲:“莫非大名鼎鼎的黑甲軍要靠一個小孩子做決斷不成!”
楚紹英站起身笑道:“公子謬言,我堂堂黑甲軍不可能靠一個小孩子做決斷,但是如若他說的有道理,本將軍還是會採納的!”
“那好,我退一步,用韓飛龍一人換取焦熊將軍以及一般的俘虜如何?”
“不行!”靳軒斬釘截鐵。
“三千俘虜!”
“不行!”
“真要如此決絕嗎?”範庸咬牙切齒道。
“不是我們決絕,當初沒人逼你們攻打承國,可你們突然興兵冒犯,如今吃了敗仗想用一人換回所有俘虜,並且在我承軍議事堂上大言不慚言之鑿鑿如今反過來說我們決絕,你還要點臉不?”
“你……你……”被靳軒說的啞口無言,範庸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眼光噴火,恨不得生吃了靳軒。
“範公子也不必爲此事光火,我說的都是事實,所謂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所以今日無論你說什麼都會平安無事,當然我們也清楚,有些事你還無權決斷,所以我給你開出最後的價碼,那就是韓將軍與焦熊一換一,並且我可以保證,南涼俘虜我們絕不爲難並且好吃好喝養着,你們有能耐可以自己來解救,怎樣?”
“我……”
還沒等範庸說話,靳軒便打斷,接着道:“範公子不必急於給我答覆,這件事你還無權決定,現在我就放你回去,你把這裡發生的一切告訴你們的統帥,如果同意,選定日期,我們走馬換將,你看如何?”
範庸沒說話,而是看了一眼楚紹英,後者含笑點頭,基本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果真再無迴旋的餘地了?”範庸還抱有一絲希望。
楚紹英一笑:“沒有了,這是最後底線,公子應該慶幸,若非本將軍在此壓陣,恐怕你不會這樣完好的走出這間屋子!”
範庸心中一寒,偷眼看看周圍那些冷冽的眼神,身子一顫,那些殺人的目光令他膽寒,若再堅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不如回去面見大帥,重商計議。
因此,範庸沒敢廢話,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等一下!”
還未走到門坎,楚紹英便把他叫住。
範庸緊張到極點,回過頭強作鎮定:“將軍還有何事?”
就見楚紹英一擺手,身邊的軍士抱過來一個小盒子:“此物乃我承國特產帝王山霧峰茶,其味甘甜可口,淳香味美,並具有提神去疲清肺潤喉之功效,公子拿回去給你家統帥嚐嚐,絕對不次於南涼之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