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魔的記憶

牙琢石寨

突如其來的疾風,渾濁的氣息,白凌手中的筆一滯,“遠”字一瞥只寫了一半便停頓住。

鳳眼掃過左前方的燭臺,火焰方滅,燈芯上的青煙正寥寥升起,如同兩條細長的薄紗,在靜寂的夜中,悠然起舞。

“竟有魔物乘着我族修補地裂,石寨空虛之時,潛入作亂麼?”

白凌將目光落回到紙上——燭火已滅,房中漆黑一片,但他卻能清晰地看到,停頓筆尖已經在紙上暈出了一朵小小的墨雲。“巍山觀遠”四個飄逸的大字,就因最後一筆的停頓,最終成爲了廢紙。

提筆,放下,緩緩捲起字帖,收好。

不過心念微動,熄滅的燭火又重新燃起。

“少主人?”

看到房中燈火閃爍,門外的侍衛試探着問道。

“無事,只是今夜的風大了一些。”白凌站起身來,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傳令下去,全寨封鎖。”

十年之後,白守山又要不太平了嗎?

看着天上那枚被雲彩遮蔽得有些模糊的滿月,不知爲何,白凌心中生出的不是緊張、不是擔憂,卻是一份躍動着的興奮與渴望。

是的,渴望!對再次遇見魔氣的渴望,復仇的渴望!

這是隻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從不爲外人說道,就連他至親的父親、至愛的妹妹、朝夕相處的妻子都從未發覺的秘密,如同一根細小卻又尖銳無比的鋼針一般,靜靜的躲在他心底最深最暗的角落,時不時地扎向他的心房,疼得他咬牙切齒。

那是一幅圖畫,一幅無論時光如何流轉,無論經歷了多少世事變遷,在白凌心中都從未曾褪去過半點顏色的圖畫。

畫中之人只有背影。

那是他的母親,他堅強勇敢的母親,從未流過眼淚的母親,總是笑着的母親。在用被山洪沖斷、被巨石砸斷的樹幹臨時搭建的祭臺之上,背對着自己的兒子、丈夫、全部的族人,釋放出了所有的靈力。藍色,透亮的藍色,極致的藍色,只剎那間便點燃了整個天地!

“此番地裂非同小可,這傾盆的暴雨、滅世的山洪,絕不是普通力量可以造就!是魔氣!強大的魔氣!”

那位以命護他的靈人竭盡全力將他和妹妹推向空中的羽船後,立刻被兇猛的泥石流拖入了崖底。實在太過突然,年幼的白凌甚至來不及看清楚他的長相,只是那樣一回頭,視野中便只剩下他露在泥流之海外的半截手掌。然而他的聲音,他的絕望卻一直縈繞在他心中,久久不去。

原來是魔氣……原來,這就是魔氣……!

那時的他還小,在寒風和泥水裹挾了多日的身體即便是有羽船的庇護也是抖個不停,但心智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那是他第一次全神貫注地驅動靈力感知氣息——渾濁而絢爛、張狂又深沉、強勁亦鬼祟,好霸道的氣!好凶惡的魔!比山脈中最高的山峰還高,最大的岩石還大,最深的湖泊還深。在它面前,小小的他,甚至萬物蒼生,都不過渺小如水滴、如沙粒、如浮草,脆弱無力到可以完全忽略。

我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力量!

他抱緊了哭個不停的妹妹,死死盯住身下翻涌着的泥流、崩裂着的大地,畏懼,卻沒有退縮。

是地裂泄露了魔氣,還是魔氣引發了地裂?

指節因爲不自覺的用力而泛白,白凌收回了思緒,又陷入沉思。

族人石寨

“滴答,滴答。”

這是,水的聲音?

阿厝娘疲憊地睜開眼睛,眼前是純淨的白,茫茫一片,無邊無際。

我在哪裡?

她茫然地環顧着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爲何而來。她的頭痛得厲害,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幫助丈夫擋住從天而降的巨石的瞬間,然後,便是長時間的空白。她苦苦地思索着,努力地想回憶起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她有些驚慌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沒有!沒有身體!什麼都沒有!衣服、軀幹、手腳,目光所至之處,就連半片血肉也看不見!

“我,我怎麼了?”她慌張極了。

沒有人回答。

“我在哪裡?這是哪裡?!”恐懼令她的聲音抖個不停。“阿厝!阿厝!”她大聲呼喊起來。兒子是她的命!看不見兒子,就像一個人沒有了心、沒有了命!

依舊沒有人回答。這個白茫茫的世界裡空無一物,就連她自己,也只剩下了意識。

被困住了嗎?

聲嘶力竭之後,阿厝娘意識到了什麼,漸漸冷靜了下來。

是誰將我困在了此處?

她穩住心神,開始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這些白,好像也並非完全都是光,有些似乎則是霧一樣的東西。

向前走走看吧?

阿厝娘突然生出一個念頭。隨即,眼前的景象便開始了移動,向着她所想的方向,破開白霧,一點點向前。

白色的世界沒有天日,自然也就察覺不到時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依舊什麼也沒有看到。

這個地方到底有多廣大啊,怎麼好似大湖一般沒有邊界?

阿厝娘強壓住心中的不安,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調整了方向,朝着另一個未知繼續向前。

阿厝,我可憐的孩子,看不到阿孃,你一定會很着急吧,別擔心,阿孃一定會去見你的,一定會的!

阿厝娘一邊想着,一邊加快了移動的速度。

白霧、白霧、白霧!方向已經調整了無數次,自己也已經精疲力盡,可眼前的東西依然沒有絲毫改變,似乎不管她做什麼、做多少,依然都是在原地踏步。

“阿孃你在哪兒……”

耳邊隱隱約約,似乎傳來了小小孩兒的哭聲。

“阿厝?!”阿厝娘有些恍惚地四顧。

是他,阿厝!我的孩子,他在哭!

已經壓抑不住的慌亂乘機躁動了起來,像無數的利爪撕扯着她的內心,瞬間澆滅了她的理智和希望。

“別哭啊孩子,別哭啊阿厝……”

阿厝娘失神地盯着這個白色的無聲世界,終於崩潰大哭。

“姑娘可是還在猶豫?”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像是很近,又像很遠。

誰!誰在說話?!

阿厝娘不敢置信地四下張望,但周圍依舊是漫無目的的白,和方纔所見的沒有半分差別。

幻覺?

阿厝孃的絕望又深了一層。

果然是這絕境之中的自我欺騙麼……

“區區殘魄而已……還能做什麼?”

突然,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不對!

阿厝娘一怔,連忙豎起了耳朵。

不是幻覺,真的,是真的!有人在說話!她欣喜若狂。

這聲音……似乎……是個女子?

阿厝娘瞪大了眼睛,但這聲音真是微弱得緊,像是說話的人受了什麼重傷一般,氣若游絲,斷斷續續的,讓人心中好不難過。

“姑娘雖被它控制數百年,卻依然有過多年的清醒,其中的堅韌,在下欽佩萬分。”

最開始的聲音接着說道,低沉的音色,應是男子無疑。

“那隻不過……是師父的力量。”女子答道。

“在下確實沒有料到,天青真人的全部仙力竟是用在了此處。不過,若是沒有姑娘卓絕的意志,一副凡人軀殼也難以支撐如此多的時日。”

真人?仙力?這兩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理智漸漸迴歸,阿厝娘崩潰衰敗的內心又漸漸活了過來。就聽男子繼續說道:“此物本就狡詐,又有極高強的術法,在下自知修爲低微,無法確保一擊即中。爲防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所以這十數年來都不敢叨擾姑娘。”

“原來……仙界早已知曉……呵……”

女子忽然笑了起來,氣若游絲,斷斷續續。

“不錯,”似是沒有察覺到她笑聲中的哀慼,男子接着說道,“如今萬事已畢,姑娘只需答應它的要求,離開這山腹,在下定有把握將其斬除。”

山腹?阿厝娘一驚,如今我所在的地方,竟是在山中?

“呵……”就聽女子的笑聲高了起來,“既然閣下早已部署妥當,又何須要我點頭,直接拿下便是。”

“姑娘見諒,若非此物與姑娘共生數百年,難以割離,在下也是不願在此與姑娘爲難。”男子的聲音依舊低沉,一絲感情也無。

女子沉默了,長時間的沉默,沒有笑,也沒有回答。一時間,整個空間又恢復到了本來的模樣,什麼聲音也沒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子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說的,卻和方纔的話題毫無關係:

“竟然這麼快就醒了,還能這般隱匿住氣息,不愧是魔魘。”

魔魘?

還未來得及反應,阿厝娘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撞翻在地。頓時,狂風驟起,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席捲住她的全身,拽着她向着另一個方向飛去!

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不僅是阿厝孃的意識,就連這片白色的世界也開始了劇烈震動,眼看着就要崩塌!

“不!我不是魔物,我是牙琢族人!”她大聲呼喊着,希望施法的仙人聽到自己的聲音。

然而,沒有。

就在狂風起的一剎那,方纔還說着話的兩人就已消失。在男子祭起的狂暴之風下,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接連不斷地在耳邊響起,彷彿有一隻大手正拉着一棵大樹,強行將它從大地中連根拔起,它的根系在掙扎,枝條被扭曲。“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帶着塵埃、掛着泥土,斷根離散,斷枝飛揚。最終,它被拋向了空中!

模糊的景象在她眼前出現,嘈雜的人聲、漫天的煙塵。

就在意識徹底崩塌的最後一刻,一朵火紅的烈焰在阿厝娘眼前出現,蓮花般,在一塊墜落的巨石下陡然綻開。而在烈焰之下,小小的孩兒正長大了嘴,茫然無措地向上看着。

這是……那日阿厝遇險時的景象!

此刻我所經歷的,莫非就是那“魘魔”曾經的記憶麼!!

一瞬間,一個令她驚駭的念頭自腦中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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