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鐵匠

十年後,代國,令州

青山綠水,風和日麗。

令州城西的一處鐵匠鋪,一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從小二處取走了一月前便下定了的東西。沉甸甸的銀子拿在手裡,小二的臉上滿是歡喜。

“大俠慢走!”

稚嫩的聲音清脆乾淨,長長地響在街道上,令左鄰右舍都羨慕不已。

“看來林鐵匠又做了一筆大買賣!”

不遠處殺豬鋪的老張對着老婆咂了咂嘴。

雖說他的生意也算興隆,賺的錢也不少,可不知爲什麼,對於林鐵匠這種平日裡明明默默無聞,卻又總會時不時地閃爍光芒的人,張屠夫心裡總有些說不出的不爽和彆扭。

“管他做什麼!”

老婆卻是毫不在意,接過客人遞過來的兩串銅錢,麻利地丟入腳邊的錢箱裡。

“三斤豬腿肉,您拿好!”

臉上是招牌式的燦爛笑容,泛起來的好氣色,將她那張圓胖的大臉也襯得明豔了幾分。

“切!”

張屠夫撇了撇嘴,習慣性地颳起了殺豬刀。

“他的買賣再大,銀子能有咱掙得多?”

見他不悅,老婆還是象徵性地安慰了一句。

“你就只知道銀子!”

這蠢女人!張屠夫啐了一口,把頭別到一旁。

“不圖銀子圖什麼!”

老婆的聲音高了起來,一把將切肉的尖刀扎進砧板,叉着腰瞪大眼睛瞧他。她本就圓胖高大,挺胸叉腰的時候更是增添了幾分魁梧凶煞的氣勢。

張屠夫不語,也不看她,心中卻把這不懂揣測夫君心意的蠢女人罵了千千萬萬遍。

“這林鐵匠在我們這兒也幹了快兩年,雖說不怎麼和街坊鄰居來往,可樣貌卻是實打實的俊俏。”

說話的,是一旁高粱酒譜的老闆娘王寡婦。一身紅布棉裙,手中託着先夫留下的菸斗,倚在門邊悠悠道。

“不僅俊俏,還是一直一個人哩!”

對面布莊的錢老闆正端着花茶出來察看天氣,聽到王寡婦的聲音忍不住譏諷道。

都說老鴇愛鈔妞愛俏,這寡婦就喜歡天天守在酒鋪門口搭訕俊俏少年,遇上看對眼的,便邀進屋去,幾壺高粱酒灌下,便是閣樓上的乾柴烈火、放浪形骸。

王寡婦並不介意街頭巷尾對她的指指點點,她本就貌美,年紀輕輕就死了夫君,渾身魅力無處散發,與其守着毫無一用的貞潔名聲,倒不如痛痛快快地縱慾行樂。錢老闆是老學究轉行的古板人,就見不得她這種不要臉的瀟灑快活。

諷刺聽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只見她輕吐了一口菸圈,卻是莫不哀傷地嘆了一句:“唉……可惜了。”

一句“可惜”說得無比婉轉惆悵,帶着清淡的菸草味和脂粉味,一併自她脣齒間吐出,勾得門前賣脆梨的老劉頭也禁不住轉過頭來。

“咋地,他不行?”老劉頭的聲音有些顫。

王寡婦的菸頭重重地錘在老劉頭肩頭,令他本就破舊的衣衫上頓時又多出了一個焦圈。

“他行不行我是不知道,不過他不喜歡女人,我卻是比誰都清楚!”王寡婦絞着耳畔的髮絲道。

一語既出,四下皆驚!

“你,你,你,說那林鐵匠是個,是個!”

錢老闆憋紅了一張老臉,“龍陽”“斷袖”這般無恥的詞句,他怎麼也無法在大庭廣衆下說出。

張屠夫也是驚了一臉,他雖與林鐵匠沒什麼交集,可見他素日的行事做派,皆是一派陽剛,並無半點陰柔異樣,怎的會有不喜歡女人這種特別的嗜好!

“你咋知道!”

倒是老婆比較理智,追問了一句。

王寡婦挑了挑眉,故作楚楚的模樣,瞧着張氏自信道:“你說,對我都不動心的男人,怎麼可能對其他女人動心?”

見她那般刻意的搔首弄姿,張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緊接着,周圍的街坊也開始有了笑聲。

王寡婦一怔,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幾乎掛不住,手中菸斗一敲,啐了一口道:“哼!你們要是不信,大可以找其他女子去試!老孃就把話撂這兒了!誰要是能上得了林鐵匠的牀,我這酒鋪的酒就隨便她喝!”

街坊鄰居中又爆發出一陣笑聲。

錢老闆搖着頭回了布莊,一邊走一邊還大聲罵着:“無恥之極!無恥之極!”

隔壁繡莊的老闆柳婉娘也是忿忿不平,皺着眉起身將門簾拉得低了些的,故意將王寡婦的身影遮擋在簾外。

繡莊裡的繡娘多爲未出閣的小姑娘,怎麼聽得這些不成體統的污言穢語!

“王寡婦是什麼人,大家是知道的,我們雖然共處於一條街上,但以後非必要的接觸,還是不要來往的好!”婉娘走到正在工作着的一羣小繡娘面前,鄭重道。

“是!”

小姑娘們乖巧地答道,果然如婉娘想的那般,繼續不理外界地專心刺繡。

唯有在最角落、年紀最小的阿桑除外。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被門簾隔住的王寡婦,拿着針線的手不知怎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她說,他不喜歡女子。

阿桑在腦海裡重複着她的話,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真的嗎?

她想起了她唯一一次與林鐵匠的接觸:一個月前,她奉命給陳員外家送繡樣,因爲跑得急了些撞上了東澤過來販馬的商人,當時,便是路過的林鐵匠幫她解的圍。

她記得他有些黑、有些高、很英武。這樣的人,會是有“龍陽之好”的人嗎?

阿桑的臉不覺紅了起來。

但是……

她又轉念一想。

她也記得,他的髮髻上插着的,似乎是一支女式的銀釵?古樸有型、鑲有殘花!

“轟隆——!”

一枚巨雷在令州上空突然炸開,驚人的聲響把整條街的人都嚇了一大跳,以至於阿桑失魂落魄地一聲“哎呀”幾乎沒被人發現。唯有婉娘,似是發覺了什麼一般朝她看來——就在那個最不起眼的窗邊,阿桑手中的針線已經落下,薄脣微顫,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阿桑,怎麼了?”婉娘問道。

少女清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穿透老闆,落入令她想都不曾想過的真相里。

他……真的會像王寡婦說的那樣嗎?

“先生,這是方纔收的銀子。”

街角的鐵匠鋪的後院裡,少年樣的小二將方纔俠客留下的貨款恭敬地送到院中站着的中年男子面前。

林鐵匠身着一襲薄棉素衫,負手而立,長髮挽起,用一根銀簪束住。他身形如鬆,姿態翩然,若是不認識的人見了,定會以爲他是哪裡來的文士公子,而非喧鬧街市上一個以打鐵爲生的粗人。

“放着吧。”

見少年過來,他回身淡淡道。劍眉之下一雙星目炯炯有神,目光只是鎖在少年臉上一動不動。

“小山。”

“是。”

“你究竟還要拖多久?”

他的聲音沙啞而富有磁性,若是換作旁人定會覺得如沐春風,而這名被喚作“小山”的少年聽了,卻是猛地擡頭,無比緊張地看向對方。

“先生!你又要趕我走麼?”小山急道。

林鐵匠嘆了口氣,擡頭望向天空:“天雷已至,若你再不抓住時機蛻甲成年,必定後患無窮。”

避風獸乃仙界靈獸,天性不懼風暴襲擾,而一身鋼筋鐵甲,更能保護它在穿越風暴之時不被風暴中的碎物所傷。這身獸甲乃是天生而成,雖然剛強無比,卻有一個重大的缺陷,那就是必須要在避風獸成年時借天雷之力蛻換一次,否則將嚴重製約其的成長和修煉。如今小山已屆成年,天雷也如約而至,“蛻甲”一事已是不可再拖。

小山低下了頭,自那夜他們母子七人被眼前之人在破廟搭救後,他跟在他身邊,伺機報恩已經十年。十年來,兩人輾轉代國的數個州縣,最終選擇了令州,以“林鐵匠”和“小二”的身份隱居於此。

十年中,這位被他以“先生”相稱的男子從未向自己透露過真實姓名,他用過很多名字,有過很多身份,卻極少與人產生過交集。他也從未要求自己報恩,相反的,還兩次要求自己離開他、迴歸仙山,若不是一直追逐避風獸那兩人始終陰魂不散、緊追不捨,恐怕自己早已無法呆在他身邊了。

“若,若是先生允許,我這就到附近的山中‘蛻甲’。”小山猶豫再三,道。

“胡鬧!”林鐵匠卻是面色一沉,斥道,“避風獸的蛻甲豈是兒戲?天雷降世又豈是兒戲?你若只是在附近的山中,莫說這整條街市,就算是整個令州城恐怕也會毀於一旦!”

小山身子一抖,不自覺地縮了縮。先生用這樣重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還是第一次。

看出了他的驚慌畏懼,林鐵匠稍稍收斂,繼續問道:“你的性命與所謂的‘報恩’到底那一個更重要?”

小山擡起頭,對上他溫和的目光。

“若無命在,何談報恩?”

先生那雙星目深邃無比,似九天夜幕、深泉碧玉。小山的眼眶溼潤了,咬着脣,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明日卯時前,天雷便會停止,你騰雲之術尚不精深,要回仙山耗時頗多,爲防意外,入夜之後,我便設法助你歸去。”林鐵匠拍了拍小山的肩頭。

“先生!”

小山“撲通”一聲跪下身來,對林鐵匠注目道:“我跟隨先生十載,雖名爲報恩,實際卻無一刻不受到先生的照拂、庇護。十年中,每遇歹人,都是先生挺身而出,護我周全,使得小山身在人世,卻未淪爲煉製定風丹的藥材。先生對我恩深義重,我無以爲報,避風一族無以爲報!如今蛻甲在即我不得不離去,還請先生務必受我三拜!”

說罷,收回目光,莊重叩首。

林鐵匠注視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不覺間,一直冰冷淡漠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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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三個響頭叩完,小山擡起頭來,額上已經有了一塊不大不小的泥印。

“小山還有個不情之請,請先生成全!”

“你說。”林鐵匠點點頭。

“可否告知小山您的名號?所居仙山?我成年之後也好去尋先生蹤跡,以報答這些年的庇護之恩!”

“我的名字……”

林鐵匠卻是陷入了沉默。

“先生有所不便?”

“呵,不。”

似是自嘲,林鐵匠的脣角微勾,再看向小山時,目中又恢復了一直以來的淡漠和深邃。

“百年之後,你可去絕峰淵離尋我,若有機緣,你我自會相見。”

他雖依舊未告知姓名,可這一地點已是詳實至極。絕峰之上僅有一山是以“淵離”爲名,而此山之中也僅有一處人跡。

小山於是喜極,連連點頭:“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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