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了。”
段記如釋重負。直接在地板上躺了下來。
“段家小子,之後怎麼辦?”火靈問。
“之後,就等之後再說吧。”
段記說着,周身火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這一戰中,留下的各種傷痕,和一些額外的燒傷。
“我累了,先歇一歇再說吧。”段記有氣無力的說道。
“我警告過你了,使用我的力量搞不好是會被反噬的,要不是……”
段記沒心思去聽火靈後面的嘮叨,也沒力氣去聽了。他眼前一片模糊,在意識遠去之前,他竟然看到了二師姐。
良久。段記意識恢復了一些,但腦內依然像是一灘漿糊。
他感到有液體流進他的口中。
最先傳來的是辛辣的燒灼感,然後是苦澀,最後也是最讓人作嘔的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味道。
‘這是什麼?’
段記努力回憶着,卻回想起了母親燒香爲父親祈福的場景。
‘對了,是香菸和香灰的味道。可是,爲什麼我嘴裡會有香灰?’
不等段記想明白,那糟糕的感覺一路向下,傳到他的胃部。
段記一下跳了起來,哇哇大吐。
吐過之後,他感到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一些。
用粗糙且參差不齊的青磚鋪成的地板在他眼裡清晰了起來。藉着擺在地上的,一個裝着半截細蠟燭的燭臺發出的昏暗燈光,段記才隱約看出自己是回到了之前的那間牢房裡。
‘不,不是之前的。’
他看向對面牢房。那一排用手臂粗細的鐵條打造的柵欄門,被強大的蠻力拉扯的歪七扭八,明顯是子晗所爲。
‘誰,誰帶我來這裡的?啊,那噁心的味道還在我嘴裡。這是什麼審訊的手段嗎?’
“快躺下,把藥老實喝乾淨。你還很虛弱。”一個熟悉的溫柔聲音說道。段記扭頭看見了半蹲在一旁,手裡捧着藥碗的二師姐。
“你,你救了我?”
“算不上救,只是我不忍心讓你自生自滅。”
“爲什麼?你我是敵對,你卻總是對我手下留情?”
二師姐輕嘆一聲,說道:“我有過一個弟弟,他死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大。他是個天才,處處都比我強,我們的父母也對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不,應該說是太大了。他十歲那年,才十歲啊!就被送去百獸澤試煉。結果,他就再也沒回來。從那以後,我就開始質疑,組織如此極端的教育方式是否……”
段記見她眼中泛起淚光,有些不知所措,爲爲側過臉去,尷尬的說聲“抱歉。”
“不,我纔是。我說的有點多了。總之,你和我弟弟有着一樣的眼睛。透過那雙眼睛,我可以感到你們都有着相同的善良本性和孩子的純真,這是那些返老還童的修士們無法僞裝的。”
正在這時,有人匆匆跑來,離牢房還有十幾步,就上氣不接下氣的嚷着:“師姐不好了,大師兄快不行了!”
二師姐趕忙起身。段記卻輕輕拉住她的手說:“我也去。”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次沒有任何干擾因素,段記得以仔細觀察起殺手大本營來。
在順着一道長長的螺旋樓梯走了足有一刻鐘後,二人來到了樓梯的盡頭。又經過了一條漫長的拱形通道後,地牢的出口——一扇精鋼打造的閘門終於出現了。
閘門兩側沒有任何機關。二師姐上前鉚足勁,捶擊閘門。在發出了兩長一短的沉悶的三聲響之後,閘門才從外面被緩緩地打開。
閘門外,四個手持火銃的殺手,已經在外面等着接應。
四人簇擁着他們前行,走在一個類似的中庭的地方,只不過這個中庭仍是在山洞深處,只有上方的些許裂隙和火把給這裡提供光線。
很多殺手正在近戰和射擊訓練。他們看到段記,無一不是停下手中的訓練,用極端厭惡的眼神看着他。段記感到自己就像是一隻田鼠,正在穿行貓頭鷹的領地。
穿過中庭是幾條天然的岔路。二師姐帶着段記走進其中一條。
這條路狹長,而且隨着深入,溫度也開始變低,看來他們到了地下。但通道里面的空氣卻十分乾燥、清潔,沒有一絲潮溼,聞起來也不像會有老鼠之類的喜歡陰暗的小動物在這裡築巢,看來建造隧道的工匠也是下了很大的一番工夫。
二人一言不發的走着,段記想說些什麼緩解尷尬,但始終開不了這個口。
“姜離。”二師姐突然開口打破了沉寂。
“什麼?”
“你之前問名字不是嗎?我叫姜離,我大師兄叫石志孝。那天一起潛入王宮的分別是……”
段記聽到她的芳名,頓時心花怒放,別說後面那幾個蝦兵蟹將,就是大師兄的名字也聽得含糊。
“你怎麼現在纔想起說這個?”
“展示一下最基本的善意罷了。其實……我一直在想你說過的話。你說過‘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所以……我希望你能與我們聯手。”
“聯手!?可是你師兄……”
“他是個善良、顧大局的人,只是蒼天宗害死了他所有的親人,他才變得比較偏激。我會勸勸他的。畢竟,我們的人手越來越少,任何可以團結的力量都是該被歡迎的。”
‘但願吧。’段記本想對她這樣說,卻覺得有些不合時宜,還是忍住了。
終於,一道大門出現在段記眼前。
這道雙開的石門上刻有浮雕。左面的門上雕着一柄利劍,右邊則是一條盤繞着的毒蛇。石門關閉的狀態下,劍身搭在蛇身上,乍一看彷彿蛇正好被劍刺穿。
“我猜,那蛇是象徵着修士?”段記嘗試用打趣的口吻問道。
姜離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看樣子是默認了。
她推開門。
這個房間雖然十分寬敞,可出了幾根粗大的石制支柱,但此外就再沒什麼特別值得吸引人眼球的東西了——地板和地牢一樣都是石頭鋪成的,並且散發着一股地牢裡都沒有的黴味。兩側零零散散的擺着幾把木質椅子,和掛在展示架上、沾滿灰塵與蜘蛛網的鎧甲,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甚至連一塊亞麻布地毯都沒有。
房間正中間的桌子上躺着大師兄石志孝。他周圍圍了十幾個修士殺手正在七嘴八舌的爭論着。段記聽聲音可以認出潛入皇宮的那幾人也在其中。
“二師姐,爲什麼這狗修士也在這裡!”一個身高過兩米的肌肉壯漢厲聲問道。
“放尊重點,他是自己人。何況決鬥也是大師兄挑起的。”
“管他是誰,現在能救大師兄纔是要緊事。”
那壯漢說的豪橫,但雙眼卻瞪着段記而不是姜離。
姜離看向桌子上的大師兄。他現在只有出氣而沒有進氣,儼然命不久矣。姜離見了,眼中竟滑過一絲讓任何人見了都會跟着肝腸寸斷的憂傷神情。
段記見了也不禁感傷,全然忘了自己剛跟石志孝剛打了一架。他信口說道:“也許,我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