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婭和炎陽從空中落下,把周蒙放了出來。周圍全部是高大的常綠樹木,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將林蔭小道遮得嚴嚴實實,小道兩旁安放着許多圓形散發着柔和白色光澤的石頭,將有層次的灌木、矮樹、大樹隱約照出,範圍非常小,給人以特別的安詳感。
“我記得我們是往東北方向走的,怎麼會到南方來呢?”周蒙很是不解。
“這裡距離你的麓青城一千多裡,確實是東北方向,只不過特別的地質條件造成這裡異常溼熱罷了。”
“難倒這裡是涅槃山莊?”周蒙突然打斷炎陽的話語,雙目放光。
“沒想到你這樣偏安於西南一角的人也知道涅槃山莊,看來這個叫凰騰宗的門派影響力還真不算小。”艾麗婭眼中泛出不懷好意的思索光芒。
“這是我師父告訴我的,他就是從凰騰宗出來的,因爲不想被門派束縛,所以獨立了出來。他經常告訴我說凰騰宗絕對是天下火修的聖地,所以他離開這麼久我還是記得。”
“哦,是嗎?”炎陽透出一絲淡淡的嘲諷:“那我告訴你,凰騰宗三百五十年前就被人給滅了,一直以僞門派的形式存在着。今天我們來這裡的任務,就是殺光這裡所有人,然後再對你的身體改造一下。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建造一個新的凰騰宗,不過應該是打着你師父的名號。”
炎陽一個箭步跨出了三十多米的距離,看上去是直接在小道拐彎處消失,出現在前方一座大殿前的。殿前的兩個守衛才握起手中的長槍,口微張,還沒發出聲音,頭顱就飛起來,鮮血濺了一地。可炎陽的手依舊垂着,手上沒任何東西,似乎就沒有擡起來過,只有輕微的破空聲證明他曾揮動任何利器。炎陽絲毫沒有停留,直接推開大殿的門,殿內再次響起輕微的刀鋒劃破皮膚的聲音,聽得周蒙毛骨悚然。
“糟老頭子,不想死就別發呆了,小心哪裡飛來一支暗箭直接射穿你的腦袋!我先去別的地方清理點人,你自己隨便找個地方躲躲吧!”艾麗婭毫不掩飾對周蒙的嘲弄,風姿綽約地朝東邊的樹林中閃去。隨後,東邊的叫罵與兵戈的響聲亂成一片,非常清楚地傳遍了大半個涅槃山莊。
炎陽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在一個穿着紅色花紋長袍的男人眉心點了一下,轉眼又出現在他身前五米的地方。男人持斧側砍的雙臂便詭異地停住,僅僅一秒不到,他的雙臂便隨着斧頭右拐飛向了身後,臉上出現大量破碎的紋路,繼而整個頭顱像碎石般散落,血液卻紛紛霧化,頸部的切口非常平整,還有被高溫燒灼過的痕跡,鮮血涌不出來。倒是斷臂處鮮血狂噴,無頭的身體像蛇一樣抽搐了幾下才倒下。炎陽眉頭微皺,顯然對這次充滿詭異視覺衝擊的殺戮有些不滿。
這個男人倒下後,殿中就再無一人。炎陽近乎飄蕩地走出瀰漫着血腥味的大殿,有些無奈的朝東邊喧囂聲傳出處走去。走出幾步,他突然回頭看了一下大殿前橫匾上的“宿魂閣”三字,眼中掠過不太明顯的殺意。
雲州城外,白色的雪花依舊在不停地落下,把地表的雪層越越越厚。雪層優良的反光效應得到了體現,就連這種烏雲密佈的午夜,大地上的一切都被映出清楚的輪廓,老樹的枝葉和表層的硬皮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稀疏的樹林裡,一陣小小的旋風颳起,五個身影出現在掀起又落下的雪粒中,個個神情憔悴,膝蓋以下全部陷入雪中,每走一步就留下深深的足跡,看上去就像五個全無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沒想到經歷這麼多阻礙,我們纔回到雲州,看樣子萬里迢迢跑去北春谷打擾神尊真的不是什麼好主意。”爲首的中年人用手捋順焦枯蓬亂的鬍鬚,如是自嘲道。
“看樣子那些人算準了王朝會動用不小的力量請我回國都,早就做了讓你們有去無回的打算,這趟雖然很幸運回到了雲州,可真正的戰爭纔剛開始,我們要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神尊三名弟子的不幸,我們遲早要討還回來的,不多讓些人去陪他們,對不起他們年輕英勇的靈魂。”
對話就這樣戛然而止,五人再次沉默,拖着疲憊的身體朝城牆處走去。歸來的五人分別是赤荒神尊伯夷、雷魑莫雷特、火魅冥寺初、水蜮黑蝴蝶、木魘公孫仰。在伯夷的一個容器空間裡,還有湘寒與蕭楚二人,在伯夷寧息術的作用下,他們已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中。即使如此,他們臉上的沉重感依舊難以掩蓋。
伯夷帶上五名弟子與四大聖使返回的路途並沒有想象中順利,原本一個月的路程,被各種接連不斷的消耗戰模式的襲擊拖成了將近三個多月。偷襲或者是正面阻擊的人並非出自同一門派,從各種法術、着裝、靈力運用來看,隱魂殿、宿痕殿、星魂殿三大古老的門派都有參與,還有些人的法術非常奇特,五人都判斷不出法術的門派出處。偷襲和阻擊的規模一開始並不算大,五人遊刃有餘,完全能分出大量的心力來指導伯夷的五名弟子如何應對這樣的實戰。進入赤荒境內以後,每次阻擊都變得非常危險。往往成千上萬的獸軍、毒物等以訓練有素的方式組合出擊,讓一行人只要稍微不留意身上就會多出好幾道口子,緊接着毒性猛烈的毒液也會瘋狂地朝傷口噴射,讓人應接不暇。有時數十個幻陣、殺陣、迷陣互相嵌合,大量殺手在陣法間遊走出擊,即便警覺到了極致,也難免會受傷,並消耗大量靈力才能做到徹底粉碎進攻。而這樣的生死對決式的進攻多達三十次。這些攻擊非常緊密,只要伯夷一行人試圖停下補充體力,攻擊就會接踵而至。
在最後一次幾乎無望破解的陣法類進攻中,楚瑜、椎嘯、雪靈三人引爆魂臺,倚仗魂臺碎裂產生的巨大能量爲伯夷等人提供了靈力補充,並從無窮幻境中掙脫出來。而他們三人,則永遠與衆多陣法一起消散在了天地間。
活下來的湘寒與蕭楚是五人中稍顯不足的成員,雖然伯夷並不偏愛某一位弟子,但這樣的結果仍是他很難接受的。他咬着牙,把所有的痛苦、酸楚統統咽回腹中,化爲消失已久的仇恨的火焰。
“不管怎樣,我還是回來了,而我的歸來,將會是你們最大的災難。”伯夷在心中暗自想道。
艾麗婭從一堆坍塌的瓦木磚牆中爬出來,臉色蒼白。她的右手手腕處已經嚴重拉裂,此刻腫成了饅頭狀,眼中卻仍保持着那種玩世不恭的光芒。在她身前數米處,是個黑袍白衣,帶着蒙有黑紗的斗笠的男人,將近兩米的身高,一對黑色多刺護肩固定着的猩紅披風在他身後隨風翻卷,給人以神秘、不可侵犯的威嚴感。
“有意思,一拳被我轟得穿過牆壁,連帶着承受了一整間房子坍塌下來的重量,居然只受了這麼點傷,怪不得敢光明正大地殺進來。”蒙紗斗笠中,男人的聲音四平八穩,甚至聽不出年齡。在他身後十餘米的地方,炎陽正與五個進退有序,攻守嚴密的人纏鬥,無法接近,而周蒙早已非常聽話地不知道藏到哪裡去了。
“呵呵,裝神秘就能嚇人嗎?這個假宗門裡只剩下你們六人了,很快整個赤荒王朝境內的各大門派就會知道凰騰宗三百五十年前就被人滅了的事實,而留在這裡的除了怕死鬼就是一羣傀儡。只可惜沒人能知道你們這羣傀儡的名字了,你們既然要遮着臉做人,當然要身份不明地死,不然怎麼對得起你們長達三百多年的假面生涯!”艾麗婭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充滿攻擊性,聽上去好像受重傷的是對面的男人而不是她。
黑紗斗篷下的臉有些不自然地動彈了一下,他擡起帶着黑鐵鋼爪的右手,做出凌空抓取的姿勢,艾麗婭身後的廢墟突然“吱吱嘎嘎”地飛旋起來,在他和艾麗婭之間形成一個四米高的碩大圓球,同時將兩人的視線同時遮住,然後圓球朝艾麗婭方向炸開。從男人擡起手到圓球炸開,整個過程僅用了不到一秒的時間。這短短的時間,也是艾麗婭漂亮的紫瞳突然變得森寒無比的時間。衆多的碎片在氣流的推動下飛至艾麗婭的身前,卻無一例外化成了粉末。當廢墟形成的圓球完全消失後,艾麗婭紫瞳中的森寒已蔓延到全身,原本已腫的嚇人的右手腕,也奇蹟般恢復了平順光滑。
“竟然是這樣?”黑紗斗篷下的聲音第一次有了思索的味道。
艾麗婭非常滿意地笑了笑,可愛的小臉加上純真的笑容,本該非常迷人,可籠罩在她身周的寒氣,卻讓對面的男人覺得脊背有絲涼意正像蟲子一樣往腦袋裡鑽。
“我知道你具有一種類似於預知的能力,所以我每次志在必得的攻擊都會被你化解,還被反創。可你的預知僅僅限於你所熟悉的東西,對於完全陌生的事情,你只能隱約感覺到而已。而且你的預知能力的時間跨度也非常短,就限於幾秒之內,不然你也不會等到我鬧出動靜才狼狽應付。”艾麗婭恢復了紅潤的面孔,身周的寒意開始凝成蛇形,蛇尾被艾麗婭抓在手裡,長長的身體卻鑽入了地下:“由此可見,你只是宿痕殿的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小角色,不然也不會被流放到這裡做個欺瞞世人的假面人。我說得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