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眼中露出一絲喜色,正欲再次出擊,瞳孔中突然倒映出數以千計的灰點。遠處盤桓的毒物像是受了刺激,不要命地朝散發着硫磺味的麓青城飛來。
“射箭,投石,在我們倒下之前,絕不容許任何一隻髒東西進入我們的城市。”卡魯的聲音非常雄渾,城牆後方的簡易投石車紛紛發動,衆多的碎石在空中散開,形成一張嚴密的石網,竟真讓飛快襲來的毒物速度減緩了很多。不過僅限於減緩,爲守衛隊爭取了一點時間,射死了三十多隻毒物而已。相對於三百多隻的毒物大軍,這實在是一個非常小的數目。所有人都很清楚,除了能夠連續射箭的機弩,投石車在裝滿碎石進行下一次投石之前,衆多毒物就足以衝破防禦,進入城中大開殺戒。
一道火紅的天幕倏然展開,像是無數流動的晶紅色液體,衆多毒物速度過快,撞在紅色液體上,身體迅速點燃,霎那間,所有的飛行毒物竟都尖叫着轉身,掙扎着飛出十來米,便掉入樹叢中,化爲灰燼。一道紅色水流從天幕的中心注入,衆人紛紛回頭,滿是訝然地看着懸在空中的周蒙。
周蒙大喝一聲,手中的紅流中指,整個天幕化作數以千計的火矢。僥倖沒有撞上紅色天幕的毒物,身體都被準確無誤地射中、引燃,然後化爲灰燼。剩下的火矢均勻地飛入樹林中,竟每一支都射中了一隻毒物。衆人正處於驚訝中,突然有人喊了句:“周老!”然後飛奔出去。
衆人望去,發現周蒙已落至城牆上,臉色蒼白,正有往下倒的趨勢,於是紛紛朝周蒙奔去。
方纔集攻防於一體的流火千軍術,是周蒙所掌握的最強悍的火靈力法術,足以滅殺普遍怕火的毒物,但也耗費了他體內十分之九的靈力,如此大的突然消耗,對每個修行者來說都是很大的損害。
饒是如此,周蒙的心裡依舊比喝了蜜還要甜,從“周老妖”到“周老”,雖然只是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周蒙知道,這一拼,換來的是修行者的地位,從此以後,至少在麓青城中,修行者不再是人見人嫌的妖物。古書中風音帝國強者林立的時代,從此刻開始,初次有了再現的可能。
幾千米之外,一個女孩把手按在地面,突然用力一扯,一隻長達十餘米的紫色節肢動物被扯了出來,一絲白色的霧氣從她指尖注入紫蟲的體內,蟲身立刻發出噼噼啪啪的爆炸聲,瞬間化爲齏粉,女孩紫水晶般的瞳孔中出現迷幻的光芒,似乎很快樂,又很痛苦。過了一會,她的雙眼恢復清明,看向遠方耀眼的火光,有些訝然。
“炎陽哥哥,你不是說這個地方沒什麼強者,很容易通過嗎,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人?”女孩嘟起嘴,有些不滿。
在女孩的身邊,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男孩正站在幾隻螃蟹形狀,長滿綠毛的毒物中間,幾隻毒物的口中吐出一股白煙,綿綿不絕地匯入男孩的指尖,比女孩的手段看上去要溫柔很多。男孩有些不滿地說:“我說過多少次不要叫我哥哥了,艾麗婭?你明明比我小了將近兩百歲,至少應該叫我師兄纔對。”
“切,你那具兩百多歲的身體早在摔下山谷的時候就變成粉末了,你現在的身體就只培養了十五年不到,我沒叫你弟弟就算好了。”艾麗婭滿臉的不屑。
炎陽沒有理會女孩的淘氣行爲,眼中出現點點閃亮的光粒,天空中灰暗的雲層裡,也相應地透出零星的光點,一閃即逝。“那人的靈力水平還不到初聖境界,剛纔的法術太霸道,消耗了他幾乎全部的靈力,以他的水平,即使是全盛時期,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不用管他。不過走的時候,倒是可以考慮帶上他。”炎陽淡淡道。
與此同時,被擡回麓青城的周蒙也產生了一種被針刺了一下的感覺。他睜大着雙眼,油然生出一種緊張感,卻什麼也沒看到,也沒感知到。
“怎麼了周老?”一個衛兵問。
“沒事,應該是我太緊張了。”周蒙搖搖頭,慘然一笑。
艾麗婭嘟起小嘴,眼中滿是不屑:“我可不需要這樣一個累贅,連聖級靈力水平都沒達到的傢伙,想必也活不過兩百歲吧?帶上一個一不小心就會被能量餘波掃成肉沫的傢伙,這樣的想法也只會出現在你這種未發育完畢的腦袋裡。”
炎陽嘴角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指尖輕彈,三隻綠螃蟹形狀的毒物紛紛化爲青煙,在空氣中消散,一絲明顯的痕跡都沒留下。相比之下,艾麗婭的動作顯得非常粗暴。“我可沒說要讓他參加什麼戰爭,別忘了我們的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哪裡?”炎陽的聲音中透着一股不多也不少的自信,聽上去很舒服。
艾麗婭像是忘了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似的,小嘴有些誇張地張大:“對呀,我怎麼忘了那個地方?要是用那裡的火山給他改造一下身體的話,還真會有不少的提升,到時候還真有可能讓他滅掉些擋路的小角色。對了,畢方老妖究竟推演出了什麼東西,讓你這麼着急要去那個叫雲州的地方?”
“他讓我看到了一些很有野心的傢伙,他們制定了一個計劃,叫「標本」計劃。通過蒐集雷音大陸上一些比較特殊的人的身體和靈魂熔鍊一樣東西,具體是什麼東西倒不清楚,不過熔鍊成功後,會對雷音產生非常可怕的影響。”
“怎樣的影響?”艾麗婭滿眼期待。
“不知道,畢方前輩推算不出來。”
“哼,”艾麗婭把頭高高擡起,臉上又多了幾分輕視:“這老東西總是算不準關鍵的東西,好不容易算出幾件事還要賣關子,回去我一定要想辦法拔掉他幾根火羽,看他還得不得瑟。”
“別鬧了,趕緊把地底下那些蟲子的能量全部吸收掉吧。說也奇怪,這裡的毒物都不算弱,照理來說應該會經常偷襲甚至是進攻周圍的村鎮城市的,在這種壓力下也應該出現相應的火修或者是毒修。可我剛纔感知了一下,最近的三座城市和十二個村鎮裡竟然只有三個修行者,其中兩個火靈力,一個土靈力,而且境界都不高。”炎陽若有所思。
“你不說我還真的差點就忘了,剛纔我發現那些進攻對面城市的毒物都是被我們嚇瘋了的,只要還算正常的毒物,似乎都不肯接近那座城市。它們好像顧忌着什麼。”
“要不是你動靜太大,也不會有那麼多蟲子被嚇跑,驚動周邊的城市。你這樣招搖過市,恐怕離雲州還有十萬八千里就被人發現了。”
“分明是你像死神一樣收割這些傢伙的生命的方式太詭異太變態,纔會讓這種低智商的東西都奇蹟般出現集體大逃亡。還有,從洪荒深淵到你說的那個雲州的直線距離總共才五萬多裡,這裡距離雲州最多四萬裡地不到。別懷疑我的空間感知能力,走之前畢老妖已經用神識把大概地圖全部傳給我了。”面對炎陽的挖苦,艾麗婭雷霆反擊,速度之快讓人懷疑她說出這番話時腦海中究竟有沒有想出這些語言。
“就算是我的錯吧,這片區域已經不存在有價值的能量體了,到別處去找找看,注意別把這些毒物全滅了,我總覺得滅光了它們不是什麼好事。”說完的時候,炎陽的身形已飄飛至西邊百米開外,不算高的聲音卻非常清楚地傳入了艾麗婭的耳中。
艾麗婭翻了個白眼,嘴裡嘟囔了一句“膽小鬼”,徑直朝南邊方向飛去,那是他們來的地方,沿途有威脅的生物要麼被化作能量吸入了兩人體內,要麼已逃走,是個非常不錯的睡覺的地方。
在艾麗婭的記憶裡,炎陽似乎一直謹慎得像個膽小鬼。去年夏末的時候,畢方把炎陽的魂臺帶回了紫幽石窟,並繪聲繪色地講述炎陽是如何戀戀不捨地盤桓在早已摔沒了腦袋的肉身旁,百般勸說才把他帶回來。按畢方的說法,炎陽會運用宇宙的奧妙,能夠與天地產生共鳴,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人間對星術的定義是對光的應用,本質屬火,以火靈力或木靈力爲基礎靈力最佳,實際上並非如此。星術本質是對天地運轉的參悟,命運輪迴的洞察。最強大的星術修行者,能夠達到左右一部分星體的運轉軌跡,從而達到改變歷史走向的恐怖效果。不過這樣的強者在雷音似乎並不存在,就算存在,有這種能力的人完全可以通過自身實力擊潰一切阻礙,根本犯不着去改變星體的運轉軌跡。炎陽就有可能成爲這樣的強者,前提是有一具完美的身體。
對畢方的推論,艾麗婭沒有任何質疑,畢方是鳳凰中青鸞一族的後裔,青鸞素有預言神鳥的美稱,而且青鸞的知識是可以遺傳給下一代的,一隻小青鸞出生的時候,腦袋裡就已經有了祖輩留下的知識,這注定了畢方會比艾麗婭要淵博非常多。不過看到炎陽的魂臺小心翼翼地躲在畢方肩頭,艾麗婭就非常不爽,很惡毒地提議:“既然這樣,那畢方伯伯就把他的魂臺煉化了給我們分着吃了吧,這樣我們紫幽石窟就可以有一大堆強者啦。”
這句話說出口後,艾麗婭整整三個多月沒見到炎陽,甚至連他的氣息都感覺不到,直到融合畢方爲他製造的身體時才惴惴不安地露面。
不過完成對身體的融合之後,炎陽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按艾麗婭的話來說,就是變態。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能友善地對你笑一下,然後當着你的面神奇地把刀融化、塑形成鐵棍,在把鐵棍彎曲成環,箍在你的脖子上,大小絕對是量身定做,不多不少。因爲艾麗婭曾經嘗試過這樣的侮辱,所以刻骨銘心。
在風音盆地西北方向一萬兩千裡之外的鳳凰城中,端坐在原本用於安放傳承源的鳳凰臺上的李千瀧睜開雙眼,瞳孔散發出懾人的紅芒,半個時辰過後,紅芒消退,瞳孔恢復迷人的晶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