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飛接過父親手中的酒瓶,開始開蓋布酒,斟到王成才時,他苦着臉說道:“大哥,你少斟點,多了我喝不了。”
“廢話,”王逸飛笑道,“爸剛纔不是說了嗎?喝酒就是圖個痛快,再說你性子比較軟,就是應該多喝點酒操練一下,男人膽子太大不好,但是膽子太小,也不是個事兒。”
“嗯,你哥說得對,你是應該操練一下,”王化忠在一旁點頭道,“我們王家人不下軟蛋,酒量小不是問題,多吐幾次就好了。”
“看你們父子倆,怎麼端着成才喝酒呢?”柳玉香心疼小兒子,忍不住抱怨道。
王化忠不理她,而是端起酒杯對王逸飛和王成才說道:“來,我們父子仨先走一個,喝酒沒氣氛,喝着也不痛快。”
王逸飛忙站起身來道:“爸,還是我敬你吧,這些年你和媽都辛苦了。”
說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王成才猶豫了一下,也站起身來,苦着臉把酒喝乾了,王化忠看着兄弟倆不同的表現,不由暗暗嘆了口氣,然後也把杯中的酒乾了。
酒過三巡,父子三人的臉上慢慢都染上了一點霞光,於是桌上的氣氛也開始活躍起來,王化忠首先開言道:“飛兒,說實話,知道你要下來掛職,我心裡確實不痛快,因爲這是一件很折面子的事情。”
“爸,是我沒用。”王逸飛有些黯然地說道。
“不,這和你沒關係,”王化忠掂起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口道,“這就是現實,因爲我自己以前也經歷過。”
“爸,你……”王逸飛有些疑惑地問道。
“其實在十多年前,我是有機會再上一步的,”王化忠臉上露出一股追憶的神情,“如果我那時候能上一步,現在就不是這樣子了。”
“爸,那你怎麼不上呢?”王成才喝了酒之後,膽子果然大了很大,所以毫不猶豫地問道。
“我當然想上,而且也做好了上的準備,”王化忠端起酒杯輕輕地汲了一口,“但是最後被別人陰了一把,所以沒上得了。”
“噢?”王逸飛微微掀了掀眉。
王成才卻大叫道:“爸,是誰?是誰陰了你?”
“你嚷什麼?”王化忠瞪了他一眼,然後望着王逸飛說道,“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讓你根究這件事,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官場上的事情,不到板上釘釘的時候,你決不可以輕信。”
“我知道了。”王逸飛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但是說實話,我心裡咽不下這口氣,”王化忠拿起酒瓶給兒子斟了一個,又給自己滿上,“這也是我一門心思要你走官路的原因。”
“噢。”王逸飛點了點頭,對父親的話表示理解。
“其實我知道,官路是非常艱險的,也許你奮鬥了一輩子,卻什麼都不是,而如果讓你走其它的路子,也許很快就會發達起來,”王化忠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起來又放下道,“但我終究戰勝不了自己的這點私心。”
“爸,你別這麼說,”王逸飛搖頭道,“其實對我來說,走什麼路子都沒有太大的差別,而且對於所謂的官路,我也並不討厭。”
“可是有些事對人的打擊是很大的,”王化忠嘆了口氣道,“就比如這次到村裡掛職。”
“爸,如果疽個人來說,我覺得這件事真的不算什麼,”王逸飛望着父親很認真地說道,“而且我想,既然我回了碧巖村,那就得紮紮實實做點事,因爲這裡畢竟是我出生的地方,如果村裡的條件變好了,那我自己臉上也有光彩。”
“嗯,你能這樣想,那證明你確實有點器量。”王化忠聽了王逸飛的話,心中十分高興,所以他一仰頭就把杯裡的酒乾了。
王逸飛一邊給父親斟酒一邊笑道:“這並不是我有什麼器量,只是我想這件事既然已經無法改變,那我傷心又有什麼用呢?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努力把損失減到最小。”
“好,好,”王化忠夾了一塊油晃晃的豬蹄膀肉放在嘴裡道,“你能有這個心態,以後不管什麼坎兒都能邁過去,不過……”
王化忠話鋒一轉道:“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你別看這碧巖村只有巴掌大塊地方,而且只有一兩千人,但是你真想理順這裡面的關係,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更不要說在短短的一年裡做出什麼象樣的成績了。”
“噢?”王逸飛有些好奇地問道,“村裡的事有那麼複雜嗎?我看村裡人都挺好的啊,挺淳樸的啊。”
“所以我說你的社會經驗太少了,需要在實踐中歷練,”王化忠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告訴你吧,你不要小看農民,也許他們的知識確實沒有城裡人多,但是他們心裡的彎彎道道絕不比城裡人少。”
“爸,我並沒有看不起農民的意思。”王逸飛忙解釋道。
“嗯,我知道,”王化忠點頭道,“我是在給你剖析農民的心態,因爲我在農村搞管理工作十幾年,多少也積累了一些經驗,我想這些經驗對你以後的工作會有幫助的。”
“那是一定的,”王逸飛很高興地說道,“我也正想向您挖點農村工作經驗呢。”
“其實不管農村人還是城市人,他們的本性都是一樣的,”王化忠將一個生辣椒蘸了點鹽放在嘴裡,一邊嚼一邊說道,“如果沒有利益衝突,誰和誰都能和睦相處,但是一旦牽涉到自己的利益,那翻臉、捅刀子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嗯,看來我想得確實有些簡單了。”王逸飛將筷子擱在碗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想起自己競爭學生會主席時那一段龍爭虎鬥的日子,既然號稱最純潔的校園,都少不了這樣那樣的齷齪事,更何況是農村這個大舞臺?那可是有五千多年的歷史淵源啊!
“利益這個東西,很可怕啊,有時候它能讓人連自己的良心都賣了,”王化忠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後將杯子叭地一下放在桌上道,“但是在官場上,這是一個最有力的武器,如果你用好了,官也就當好了,如果你用不好,官也當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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