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瓊知道祈冰在爲歪貨的事情幫忙,她倒不是阻攔他做這個事,她眼下得到一個可靠的消息,局裡要提拔一個副局長,要從幾個處級幹部中選用。
當她火急火燎把這個事情告訴祈冰時,祈冰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只是嗯了一聲,便顧自看着書。
見祈冰這個態度,劉瓊不樂意了,嚷道:“祈冰,你怎麼這麼冷淡啊,人家都在行動,到處找關係,找靠山,削尖腦袋往裡鑽,你倒好,好像跟你一毛錢關係沒有似的。告訴你,這是一次極好的機會,上不上得去就看這次了。我跟我爸說了,要他幫忙疏通關係,把你弄進候選人名單。”
祈冰擡頭看了看劉瓊:“這個組織上自有安排的,誰上誰不上,不是你我能定的。”
“你是傻啊,還是裝啊,安排是一方面,這個毛遂自薦總不能少吧,何況你符合條件,你都四十多了,再不上去就晚了。”
祈冰仍舊看着手上的書,這本書其實很早就已看過的那本司湯達的紅與黑,只不過近來閒適,偶爾翻到便拿來一閱,看着看着覺得跟以前看時的心境完全不一樣。
以前看於連,囿於青春時期性萌動意識,認爲他很了不起,是個情場高手,接連征服了幾個漂亮的女人。現在看於連,覺得他是一個官場高手,政界混混。
於連少時瘋狂地崇拜拿破倫,渴望像拿破崙那樣身佩長劍,做世界的主人。認爲拿破崙“由一個既卑微又窮困的下級軍官,只靠他身佩的長劍,便做了世界上的主人”。但後來他又想當神甫,因爲“如今我們眼見四十歲左右的神父能拿到十萬法郎的薪俸。這就是說他們能拿到十萬法郎,三倍於拿破崙當時手下的著名的大將的收入。”於是,他投拜在神甫西朗的門下,鑽研起神學來。他仗着驚人的好記性把一本拉丁文聖經全背下來,這事轟動了全城。
市長的年輕漂亮的妻子瑞那夫人是在修道院長大的,對像她丈夫那樣庸俗粗魯的男人,打心底裡感到厭惡。由於沒有愛情,她把心思全放在教養三個孩子身上。她認爲男人“除了金錢、權勢、勳章的貪慾以外,對於一切都是麻木不仁”。最初,她把於連想象爲一個滿面污垢的鄉下佬,誰知見面時卻大出她的意料:面前這個年輕人竟是這樣白皙,眼睛又這樣溫柔動人。以爲他“實際上是一個少女”故意假扮男裝。她對於連產生好感,甚至覺得“只有在這個少年教士的心裡,纔有慷慨、高尚、仁愛”。瑞那夫人的女僕愛麗沙也愛上了於連,愛麗沙得到了一筆遺產,要西郎神父轉達她對於連的愛慕,於連拒絕了女僕愛麗沙的愛情。瑞那夫人得知此事心裡異常高興,一股幸福的流泉瀉落在她的心海里,她發覺自己對他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一種感情。
瑞那夫人被愛情與道德責任折騰得一夜未閤眼。她決定用冷淡的態度去對待於連。可是當於連不在家時,她又忍不住對他的思念。而於連也變得更大膽,他在心裡暗想:“我應該再進一步,務必要在這個女人身上達到目的纔好。如果我以後發了財,有人恥笑我當家庭教師低賤,我就讓大家瞭解,是愛情使我接受這位置的”。
一天凌晨2點,於連闖進了她的房裡。開始,她對於連的無禮行爲很生氣,但當她看到“他兩眼充滿眼淚”時,便同情起他來。她暗想,如果在10年前能愛上於連該多好。不過,在於連的心裡則完全沒有這種想法,他的愛完全是出於一種野心,一種因佔有慾而產生的狂熱。他那樣貧窮,能夠得到這麼高貴、這麼美麗的婦人,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瑞那夫人心愛的兒子病危,她認爲這是上帝對自己不道德行爲的一種懲罰,她陷入了可怕的懺悔裡。這時,愛麗沙又把夫人的事暗中告訴了哇列諾先生,他早先曾貪戀瑞那夫人的美色碰了一鼻子灰,便趁機給市長寫了一封告密信。但市長擔心如果把妻子趕出家門,自己將失去一大筆遺產,而且也有損於自己的名譽,採取“只懷疑而不證實”的辦法。但在這座城市裡,街談巷議對瑞那夫人和於連卻越來越不利。一次愛麗沙向西朗神父懺悔時,又談出於連與瑞那夫人的秘密關係。關心於連的神父要他到省城貝尚鬆神學院進修。告別後的第三天夜裡,於連又冒險趕回維立葉爾,與瑞那夫人見面,此時的瑞那夫人由於思念的痛苦,已憔悴得不像人樣了。
貝尚鬆是法國一座古城,城牆高大。初到神學院,那門上的鐵十字架,修士的黑色道袍,和他們麻木不仁的面孔都使於連感到恐怖。院長彼拉神父是西郎神父的老相識,因此對於連特別關照。他對於連說:“嘻笑就是虛僞的舞臺”。
在321個學生中,絕大部分是平庸的青年,由此於連自信會迅速獲得成功。他悄悄對自己說:“在拿破崙統治下,我會是個軍曹,在未來的神父當中,我將是個主教。”由於學習成績名列前茅,院長竟讓他當新舊約全書課程的輔導教師。
但神學院是個僞善的地方,他很快就墮入了憂鬱之中。彼拉院長受到排擠辭職不幹了,並介紹於連爲木爾侯爵的秘書。彼拉神父專門給他介紹侯爵一家他說“你要十分注意,一個象我們這種行業的人,只有靠這些大人先生們纔有前途在這樣一個社會裡,如果你得不到人家的尊敬,你的不幸是註定的了”。
侯爵瘦削而矮小,有一對十分靈活的眼睛,頭上帶有金色假髮。他是個極端保皇黨人,法國大革命時,他逃亡國外,王朝復辟後,他在朝中取得了顯赫的地位。於連每天的工作就是爲他抄寫稿件和公文,侯爵對於連十分滿意,派他去管理自己兩個省的田莊,還負責自己與貝尚鬆代理主教福力列之間的訴訟通訊,後又派他到倫敦去搞外交,贈給他一枚十字勳章,這使於連感到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於連在貴族社會的薰陶下,很快學會了巴黎上流社會的藝術,成了一個花花公子,甚至在木爾小姐的眼裡,他也已脫了外省青年的土氣。木爾小姐名叫瑪特兒,是一個有金栗色頭髮,體態勻稱,非常秀麗的姑娘,但“這雙眼睛透露出一種內心可怕的冷酷”。她讀過許多浪漫主義愛情,並被3世紀前一段家史所激動:她的祖先木爾是皇后瑪嘉瑞特的情夫,被國王處死後,皇后向劊子手買下了他的頭,在深夜裡親自把它埋葬在蒙馬特山腳下。她十分崇拜皇后的這種爲愛情而敢冒大不韙的精神,她的名字瑪特兒就是皇后的愛稱。
起初,於連並不愛瑪特兒那清高傲慢的性格,但想到“她卻能夠把社會上的好地位帶給她丈夫”時,便熱烈地追求起她來。瑪特兒也知道於連出身低微,但她懷着一種“我敢於戀愛一個社會地位離我那樣遙遠的人,已算是偉大和勇敢了”的浪漫主義感情,因此,她在花園裡主動挽着於連的胳膊,還主動給他寫信宣佈愛情。爲了考驗於連的膽量,她要於連在明亮的月光下用梯子爬到她的房間去。於連照樣做了,當晚她就委身於他了,過後瑪特兒很快就後悔了。
一次,他們在圖書室相遇,她邊哭邊對於連說:“我恨我委身於第一個來到的人”於連感到痛苦,他摘下掛在牆上的一把古劍要殺死她,瑪特兒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驕傲地走到於連面前,她認爲於連愛她已經愛到要殺了她的程度,便又與他好起來。夜裡於連再次爬進她的房間,她請求於連做她的“主人”,自己將永遠做他的奴隸,表示要永遠服從他。可是,只要於連稍許表露出愛慕的意思,她又轉爲憤怒,毫不掩飾的侮辱他,並公開宣佈不再愛他。
因爲於連的記憶力很好,木爾侯爵讓他列席一次保王黨人的秘密會議,會上有政府首相、紅衣主教、將軍。會後,木爾侯爵讓於連把記在心裡的會議記錄冒着生命危險帶到國外去。在驛站換馬時,差點被敵方殺害,幸好他機警地逃脫了,與外國使節接上了頭,然後留在那等回信。在那兒他遇到俄國柯哈莎夫王子,他是個情場老手,於連便把自己的愛情苦惱講給他聽,他建議於連假裝去追求另一個女性,以達到降伏瑪特兒的目的,並把自己的五十三封情書交給她,“把這些信轉抄一份寄給你所選定的女性,這個女性必須是瞧不起你的對方的熟人。”
於連回到巴黎後,將這些情書一封封寄給元帥夫人,元帥夫人受了感動,給於連回信,瑪特兒再也忍耐不住了,跪倒在於連的腳下,求他愛她,於連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看呀這個驕傲的女人,居然躺在我的腳下了”。不久,瑪特兒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寫信告訴父親,要他原諒於連,併成全他們的婚事。侯爵在愛女堅持下,一再讓步。先是給了他們一份田產,準備讓他們結婚後搬到田莊去住。隨後,又給於連寄去一張驃騎兵中尉的委任狀,授予貴族稱號。
於連在驃騎兵駐地穿上軍官制服,陶醉在個人野心滿足的快樂中,“由於恩寵,剛剛纔作了二天的中尉,他已經在盤算好至遲有象過去的大將軍一樣,在三十歲上,就能做到司令,那麼到二十三歲,就應該在中尉以上。他只想到他的榮譽和他的兒子。”這時,他突然收到了瑪特兒寄來的急信。信中說:一切都完了。於連急忙回去,原來瑞那夫人給木爾侯爵寫信揭露了他們原先的關係。這時惱羞成怒的於連立即跳上去維拉葉爾的馬車,買了一支手槍,隨即趕到教堂,向正在禱告的瑞那夫人連發兩槍,夫人當場中槍倒地。於連因開槍殺人被捕了。
入獄後,他頭腦冷靜下來,對自己行爲感到悔恨和恥辱。他意識到野心已經破滅,但死對他並不可怕。瑞那夫人受了槍傷並沒有死。稍愈後,她買通獄吏,免得於連受虐待。於連知道後痛哭流涕。瑪特兒也從巴黎趕來探監,爲營救於連四處奔走,於連對此並不感動,只覺得憤怒。公審的時候,於連當衆宣稱他不祈求任何人的恩賜,他說:“我決不是被我的同階級的人審判,我在陪審官的席上,沒有看見一個富有的農民,而只是些令人氣憤的資產階級的人。”結果法庭宣佈於連犯了蓄謀殺人罪,判處死刑。瑞那夫人不顧一切前去探監。
於連這才知道,她給侯爵的那封信,是由聽她懺悔的教士起草並強迫她寫的。於連和瑞那夫人彼此饒恕了,他拒絕上訴,也拒絕做臨終禱告,以示對封建貴族階級的抗議。
在一個晴和的日子裡,於連走上了斷頭臺。瑪特兒買下了他的頭顱,按照她敬仰的瑪嘉瑞特皇后的方式,親自埋葬了自己情人的頭顱。至於瑞那夫人,在於連死後的第三天,抱吻着她的兒子,也離開了人間。
祈冰覺得於連是個悲劇性人物,儘管從一個木匠的兒子,一個草根,混到了法國主流社會之列,最終還是被貴族階層所拋棄,甚至失去了生命。同時又欣賞於連的奮鬥精神,個人非凡的能力,儘管於連抱有強烈的私慾、虛榮,甚至瘋狂佔有的目的,哪怕是靠着兩個漂亮的貴族女人上位,躋身於上流社會。不管結局如何,於連畢竟是達到了自己的願望,儘管時間很短,終究實現了自己的人身價值。
現在劉瓊要他去爭取副局長的位置,使他一下子想到了於連的故事。聯想到自己的處境,他覺得很可笑,也很悲哀。不是麼當初他當上二輕局辦公室主任,不就是靠女人劉瓊相助嗎祈冰深知他是一個工人的兒子,沒有任何官場背景,沒有任何關係,要想完全靠自己打拼,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從他內心來說,何嘗不想去爭取副局長的寶座這關係到他以後長遠的政治前途、官運軌跡和仕途人生。一個男人一生不就是要達到這個目標嗎
但是男人的自尊使他假裝淡定和無所謂,甚至像似藐視的樣子。
沒容他多想,劉瓊一把奪過祈冰手上的書,瞅了瞅書名,隨後叫道:“祈冰啊,你好虛僞啊。你在看這書”
祈冰猛然驚醒過來,問道:“怎麼啦看這書怎麼不能看難道又被禁看了”
“這本書我以前看過的,就是說男人野心的。”
“哦,這又怎麼啦”
“你既然看這本書,你就要學學於連的那種奮鬥精神。”
“這,我可學不來。人家是利用漂亮女人,靠着女人的提攜混入上流社會的。”
“我是說要你學他的這種精神,那就是靠能力,靠智慧,走捷徑......不是要你靠女人什麼的,你想哪去了”劉瓊狠狠斜睨了祈冰一眼。
“學於連,不就是靠女人嗎那還有什麼其他路子可走。”祈冰裝作無奈地說。
其實說歸說,祈冰經劉瓊這麼一個點醒,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不想說得太明白而已。爲了自己的前途,爲了以後的人生,他必須有自己的運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