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軍暗想,你說我吃醋,我看你醋勁比我還大呢。
聽說廠裡“十一”國慶節的晚上要舉辦第一屆交誼舞大賽,廠裡職工都覺得很稀奇,特別是那些老職工更是對此有些擔心和非議,他們認爲男男女女摟抱在一起蹦蹦跳跳太不雅觀了,還有傷風化。甚至於有些老職工跑到厂部要求取消這樣的大賽。儘管廠裡領導再三向他們解釋,這是一個很雅的活動,同時也是一個集休閒和運動的極好方式,他們還舉例說,和周總理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也常常在中南海蔘加這樣的舞會。這些老職工都是舊社會過來的人,對、周總理和朱總司令等老一輩領導人是很有感情的,聽說他們也參加這樣的舞會,先是不信,再是驚訝,後是讚許了。
廠裡舉辦大賽那天,食堂裡早早便有人進去等待了。食堂地面洗刷得乾乾淨淨,還在上面撒了滑石粉。食堂一邊牆壁上掛着印有“濱江市抗生素廠首屆職工交誼舞大賽”的紅色橫幅,天花板中央竟也像模像樣地裝了旋轉燈光,從旋轉燈向食堂四角拉起了五顏六色的彩條,沿着牆邊還擺上了一排長條座椅。橫幅之下襬着幾把椅子,架子鼓處在樂隊的中央,樂手們坐在椅子上正在緊張地調試着各自的樂器,咿咿呀呀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發出刺耳的噪音來。
參加比賽的女青工們特別興奮,個個略施粉黛,穿起了各色漂亮的長裙,顯得婀娜多姿,楚楚動人。男青工們也穿起了各式西服和夾克衫,恰似玉樹臨風,英俊瀟灑。
隨着比賽時間的臨近,前來觀看人們越聚越多,甚至還有廠外的居民冒充廠裡職工想溜進來觀看。廠裡保衛科一干人,不停地清場,把這些居民客氣地請出廠外。這些居民哀求保衛科的人讓他們留下來看一下,哪怕看一眼也行。再怎麼求情,也是無法讓其停留的。因爲好多廠裡的職工都沒辦法擠進食堂,更何況廠外的人了。
這次參加比賽的舞搭足有五十多對,基本上每個車間,甚至行政樓、實驗室、醫務室和倉庫等都有人員參加。參賽人員大多是自由組合,有的跨車間,有的跨班組,有的跨部門。另外參賽人員舞伴的選擇也是五花八門,各顯神通。有像志軍和蔣茹芸這樣的戀人組合,還有夫妻組合,還有老少組合,還有同事組合等。
當廠裡工會主席宣佈比賽開始時,樂隊首先奏起歡快的祝酒歌樂曲。隨着架子鼓“咚咚”的敲響,人們像是被點燃了激情一樣,個個神情亢奮,歡喜異常。
志軍看着略帶羞澀,喜氣洋洋的蔣茹芸,心裡不免一陣躁動,嘆道多像一個花仙子啊。這時的蔣茹芸穿着一襲粉紅色的長裙,齊肩的秀髮,紅潤的臉色,烏黑的雙眸,再加上一白色的高跟鞋,在比賽的人羣中顯得尤爲靚麗和出衆。
蔣茹芸看着志軍直盯着她看,隨即拉了志軍一下:“幹嘛呢,這麼看人,不認識啊。”
志軍一愣,馬上回過神來,小聲說道:“茹芸,你太美了”
“去你的沒個正經,都什麼時候了,思想老打岔呢。”蔣茹芸嗤道。
“呵呵。”志軍憨笑着。
隨着鄧麗君小城故事樂曲的響起,大家同時邁起舞步,比賽正式開始了。
頂上旋轉燈光像幻影一樣投射在食堂各處,閃耀在人羣之中,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柔曼的曲調,舞動的人影,入神的觀衆,彷彿這裡是一個富麗、優雅和夢幻的大舞臺。跳舞的人沉浸在樂曲聲中,緩緩移動着舞步,似乎進入到樂曲的意境之中。觀看的人,特別是那些從未見過跳舞的老工人,感覺如同隔世,似乎進入了一個“華燈初處起笙歌,幻影之下移羅裙”的仙界之中。
在舞步的行進之中,蔣茹芸不停糾正志軍的舞姿,要他挺起胸,肩膀不要晃動,舞步要輕柔,左手要舉起,右手大拇指外側貼着她的腰.....志軍一邊帶着蔣茹芸舞動着,一邊隨時按照的蔣茹芸的提示改變自己的舞姿。跳完這段慢四舞步,接着又跳了快三舞步,以及三步踩等舞步。
跳完這幾首曲子,評委亮出了進入前十名的舞者。志軍和蔣茹芸有幸進到裡面。在隨後的比賽中,他們越跳越興奮,越跳越出色,在衆多舞者之中,脫穎而出,最後進入前五名,並最終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績。比賽結束後,他們各自得到了廠裡獎勵的一條漂亮的牀單。
比賽完後,開始正式的舞會了。原先圍觀的人紛紛涌入“舞池”之中,儘管舞姿走樣,他們跳得異常投入,異常專心。而他們這些比賽的人則成了現場教練,不時被廠裡的人拉着學舞。“舞池”之中不時傳出“你踩我腳了”這樣善意的責怪聲和哄笑聲,這時的舞會突然變得嘈雜起來,人聲、樂曲聲、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初始的仙界之魅一下變得世俗和現實了。
此次交誼舞大賽和舞會的舉行,讓廠裡職工開了眼界,見了世面。特別是那些老職工感嘆地說,原來交誼舞是這樣的,和周總理他們也是這樣跳舞的啊。
志軍和蔣茹芸在大賽之中的表現,讓全廠職工認識了他們,記住了他們。
吳傑事後開玩笑地說:“志軍,你這次又出名了啊。上次是通報批評,這次是奪名次拿獎勵,好事壞事都叫你佔全了啊。”
志軍假裝生氣地說:“喂,喂,你小子會不會說人話啊,什麼叫佔全了啊”
吳傑笑道:“好,好,不叫佔全,叫壞事變好事了,行了吧”
“你小子反正不會說話,懶得理你。”
“說真的,志軍,依我看啊,你可能要烏雞變鳳凰了。”
“又來了,你怎麼說話呢誰是烏雞啊”志軍欲打吳傑。
吳傑一邊躲,一邊正色地說:“你別打我,你聽我說完嘛。”
“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你能說出什麼好聽的事來。”志軍責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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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我分析啊。你進廠沒幾年,現在是車間團支部書記,工會組長,還有一點書畫的底子,還會一點樂器,是吧這次你又小露一手,舞步春風,進入前三甲,可謂是笑傲全廠吧。從你這些表現來看,我覺得你有好事臨頭了。我昨天晚上站在陽臺上發現西邊天際越過一顆彗星,從這個天象來看,我的熟人之中一定有人要走鴻運了。我想啊,這人一定是你。”吳傑煞有介事地分析說。
“哈哈,你真能扯啊,還扯上星星了,你怎麼不連月亮一起扯呢”志軍嬉笑地說。
“你別不相信啊。我說話是有根據的呢。這樣吧,我們打個賭怎麼樣”吳傑問道。
“打就打,還怕你不成。”
“我說一件事,我說它能成,就看你說成不成。”吳傑說道。
“好啊,你說啊,看你能說出什麼來。”
“據我的判斷,我覺得你近期一定會有好事上門。”
“吳大仙,你倒說說是什麼好事呢”志軍調侃地問。
“我覺得吧,你可能會調到行政樓去了。”吳傑似乎肯定地說。
“哈哈,吳傑啊,你真是能扯啊。去行政樓算了吧,怎麼輪得上咱們呢你也太會瞎掰了,服了你了。”志軍直晃腦袋。
“我只問你信還是不信”
志軍脫口而出:“不信”
“好。這樣啊,我說信。如果此事成真,你就得請我吃飯;如果不成,我倒請你吃飯,怎麼樣”吳傑盯着志軍問道。
“好啊,就按你說的,你非輸不可。”
“嘴上說沒用,我們看事實。”
志軍其實壓根都不信吳傑所說。志軍認爲自己才進廠不到三年,怎麼可能調到行政樓呢到行政樓做什麼去哪個部門志軍根本沒往這方面想。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像吳傑吹噓的彗星之事,也就是所謂的吉人天相吧。
過了兩個月之後,果真有好事來找志軍了。那天志軍正在組裡和師傅一起修理冷凍機。車間書記來到組裡找到志軍,要他等會去車間一趟,說是有話跟他談談。志軍以爲是車間團支部的事情,很快答應下來。
到了車間辦公室,車間主任書記見他來了,都很客氣跟他打招呼。
“坐吧,志軍。”書記招呼說。
志軍坐下後,書記開門見山地說:“志軍啊,有件事情要通知你喲,你可得有點思想準備啊。”
“什麼事啊書記,您說得我都有點緊張呢,是不是我又犯什麼錯了”志軍忐忑地問。
“哈哈,看你嚇得。我說的是好事喲。你進廠也有三年了吧”書記問道。
“是啊。三年了。”
“你的表現呢,大家都是看到的。自從上次通報批評之事後,你接受教訓,積極改變自己,不但取得進步,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你有特長,會書畫,積極參加廠裡的各項活動,表現不錯。這次的交誼舞大賽,你更是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前天廠裡宣傳科孫科長找到我瞭解了一下你的基本情況。”說到這裡書記端起大茶缸喝了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