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高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被侍女攙扶着起身坐下,額頭的疼痛她感覺不到,只擡眼小心翼翼的打量高氏的臉色。
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忙對侍女道:“快把錦盒拿來!”
侍女急忙遞過來一個寶藍色錦盒,慕容氏打開來,露出裡面的兩隻金燦燦的蟲草簪,蟲子的身體鑲嵌着五顏六色的寶石,十分精緻。
她臉上帶着討好的笑道:“這是妾的一番小小心意,還請夫人笑納。”
高氏蹙眉,有些不悅的看着她道:“我既然說原諒了你,那就絕不是糊弄你,你也不用拿這麼貴重的東西來請我笑納。”
“收回去吧,記着你剛纔的那番話,人都是相互的,做事之前先掂量着能不能做,這次的事情雖然沈氏她們錯更大,但起因都在你身上……”
“陛下的責任是江山社稷,你我在宮裡服侍,一是開枝散葉,二是讓陛下舒心更能專注國事做一個明君,以後收起那些手段,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強求不來。”
“是,夫人教訓的是,妾以後再不敢了……”
慕容氏趕緊點頭表態,“不過……”
她端着手模樣有些畏畏縮縮,忐忑的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高氏,輕聲詢問:“若陛下還是把妾當成替代品,妾該怎麼做呢?”
高氏倚在憑几上,垂眸緩緩道:“能當個替代品已經很不錯了,這後廷裡許多女子一生都沒有這個機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且受着吧!”
“不過若是生出怨懟的心思,那可就別怨宮規無情了!”
慕容氏咬了咬下脣,高氏側目瞥過去,見她一臉的落寞和委屈,莫名的在心裡嘆了一聲。
慕容氏淨過臉後,坐在月牙凳上有些手足無措,高氏飲了口熱茶,悠悠道:“你想說什麼?”
“……夫人若不喜歡這簪子的話,那妾幫你繡雙鞋好不好?”
高氏吹了口碧綠茶湯升騰的熱氣,直接拒絕:“你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婕妤,給我做鞋算怎麼回事?”
慕容氏訕訕的笑,“是妾沒考慮到這一茬……”
她囁嚅着還想說什麼,估計也是想討好自己,卻不敢再開口,高氏看着她額頭的淤青,終究還是心軟了,道:“我喜歡萱草,你就繡一條帕子吧!”
慕容氏聞言眼睛一亮,壓抑着激動急忙點頭,“是,妾知道了~”
……
數日後,高氏手裡拿着慕容氏送給她的帕子行走,後廷裡的人一瞧便知,淑妃已經原諒了慕容氏那日的無禮。
於是先前爲難慕容氏的人也都不好再擺出一幅凶神惡煞的模樣了。
其實還有一個風浪平息的原因,那就是李暉又開始傳召慕容氏伴駕了……
沈氏知道這個消息後十分忐忑,她擔心慕容氏會在李暉跟前告狀,但要是拉下臉與慕容氏和好,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但不過讓她驚訝的是,慕容氏並沒有把那幾日的事對李暉說,李暉也沒有表現出不悅,沈氏逐漸安心,但後廷裡有一些人背地裡指責她嫉妒太甚,仗着資歷深年歲太欺負慕容氏。
終究是在外人面前落了個尖酸刻薄的名聲,沈氏忌諱着李暉,也不敢爲自己辯解,倒嚐了把慕容氏先前有口難辯的滋味,真是風水輪流轉……
蓁娘全程是做壁上觀,她置身事外看了一場好戲,連帶着也把這些表裡不一的嘴臉看了個遍,心中生出無限感嘆。
但隨着李暉爲寄奴換了先生,心中的擔憂讓她對別人的事都渾不在意了。
每夜輾轉反側,她都在回憶九成宮那次李暉對她說過的話,他說,寄奴的優秀,能比肩大郎,若沒有自己當時爲二郎求情,李暉可能就真的會培養寄奴,再立他爲太子的。
若二郎如今還是渾渾噩噩的,她肯定會支持寄奴奪嫡,但現在的情況是,二郎在努力,並且李暉對他的態度已經在好轉,三郎受到重用,如今已經在弘文館忙碌了……
她煩躁的瞪着眼睛看着頂上的紗帳,李暉究竟要做些什麼?
對於這幾個兒子、對於這個儲君之位,他究竟要作何安排?
蓁娘旁敲側擊的問過寄奴,他卻一片茫然,什麼也不清楚,蓁娘怕事情還未坐實閒話就傳了出去,恐怕會引起驚濤駭浪,於是也不敢深問,把擔心困惑都埋在心裡,獨自咀嚼。
景宏十二年的四月,李淳茜迎娶了宋國公嫡長孫女裴氏爲王妃。
妃朝見儀式上,蓁娘看着那一雙璧人,不由得把目光看向二郎,裴氏,曾作爲燕王妃候選人入宮拜見過。
但裴夫人卻以女兒身體不適再未帶她見過皇后,其中深意不言而喻,裴家這是沒看上二郎。
今日裴氏卻噙着端莊的笑與文質彬彬的三郎站在一起,仔細想想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李淳業垂眸看着地上,靜靜的站立在那裡,身旁曹芳蕤知道前因後果,也怕他覺得尷尬,悄悄爲他擋住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
照舊是他們的叔父陳王做引見人,新人來到李淳業身前,陳王妃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正欲出言引見,李淳茜卻搶先開口喚道:“阿兄!”
李淳業微怔,然後點了點頭,對他露出溫和的笑。
“三郎~”
李淳茜眼中神色有些複雜,若說從前兄弟倆還能保持手足的親熱,那現在的情形便是分道揚鑣,他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爲了那一個獨一無二的位置,猜疑、明爭、暗鬥,或者算計……
那些少年時的童言無忌還有歡笑,早已成了回憶。
思及此處,李淳茜莫名的溼潤了眼眶,他側過身使勁眨了幾下眼,把淚水憋了回去,溫聲對裴氏道:“咱們該給阿兄和嫂子行禮~”
親王給郡王行禮,這於禮不合,但陵川王是許王的兄長,要說行禮也沒什麼不對,陳王有些頭疼。
李淳茜和裴氏恭恭敬敬的對李淳業夫婦拜了一拜,看着弟弟緩緩俯下身,李淳業心中空落落的,他伸手扶上李淳茜的手臂,道:“快些起來……”
“阿兄祝你們夫妻琴瑟和鳴、子孫滿堂、白頭偕老、長長久久……”
裴氏羞澀的低下頭,讓侍女奉上禮物,曹芳蕤雙手接過,看着她滿懷真誠道:“總算盼得大喜之日,從今天起,我便有了妯娌了,弟妹,我虛長你一歲,以後一同在宮裡行走,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只管來問我!”
“能幫上你們的忙,郎君與我絕不推辭!”
到底是女人說話溫柔似水,聽的人心裡極熨帖,裴氏恭敬的道謝,羞紅了臉頰柔聲回道:“謝嫂子,我才嫁給大王,公婆跟前也不知該如何行事,以後就仰仗嫂子了……”
“那是自然~”
這一番你恭我讓親親熱熱的閒聊,倒是攪散了李淳業李淳茜之間的尷尬,陳王夫婦也舒了口氣,能順順利利的過了這一茬,也就圓滿了。
李淳茜夫婦去了別處見禮,李淳業轉頭看着妻子,悄悄握住她的手,安定一笑。
婚禮之後,李淳茜便投身到召集天下名醫的差事中,他忙的腳不沾地,與妻子相處的時間都很少,秦氏知道後很不滿,她還想着聽好信呢!
而且新婚這段時間,正是小倆口培養感情的時候,兒子天不亮就入宮當差,天黑纔回府,哪有時間跟兒媳說話。
可她不滿也沒辦法,事情是李暉交代了,她還能說個‘不’字嗎!
於是秦氏便派了個嬤嬤去許王府,任務就是幫助裴氏趕快熟悉眼前的局勢,同時也肩負這勸導這對夫婦不要生出矛盾。
內院正房裡,裴氏卸了妝,披散着頭髮坐在燈下看書,侍女見她臉上一派安靜愉悅,顯然是沉迷在書中,已然忘了真實。
侍女忍不住出聲道:“娘子,咱們以後行事,就聽夫人派來的那個方嬤嬤的話麼?”
“可出嫁前,郡君已經幫你準備了幾個心腹……”
裴氏從紙上擡起眼,看着宮燈上的美人嘆了口氣,“不聽又能怎麼辦呢?”
“祖母給我的人雖然是心腹,可這裡是王府,我以後還要在宮裡行走,沒有方嬤嬤的指點,我只會拖三郎的後腿……”
“你不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雖然陛下格外看重三郎,但他一日未入主東宮,咱們就得細細籌謀,中間容不得半點差池,陵川王不是沒有機會呢!”
侍女聞言心中有些焦急,“一入宮門深似海,王府也是如此,娘子嫁過來快一個月了,從未跟大王一同用過膳,新婚夫婦便如此,這樣的事,奴幾乎從未聽聞啊!”
裴氏倒是沒有這麼難過,她把手中的書卷了卷,換了個姿勢道:“用膳也不是什麼大事,以後有的是機會,三郎忙的事更重要,我若是惦記着一頓飯,那我成什麼人了……”
“阿姨已經交代過了,現在我要做的事,第一要緊的是博取皇后的好感,那日請安見她對二嫂的態度,可見她是個寬和仁慈的長輩,討好她並不難……”
“但我與二嫂同爲兒媳,又處在對立面,我就是擔心她會在中間使什麼絆子,畢竟我比她後進門,她在宗室已經遊刃有餘,而我還沒開始走動……”
裴氏露出擔憂的神色,那侍女也爲她擔心,但腦子一轉,立刻想到一個辦法,“娘子若有了身孕,生下陛下的長孫,那陵川王和王妃做再多的努力,也於事無補了!”
作者有話要說:
自從工作量增加後,又換了碼字的地點,我的靈感就跟喂狗了一樣,寫出來的也盡是些狗屎,自己看了都想吐~請原諒我用詞這麼粗俗,我講的是實話,等榜單完了,我得休息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