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與長安相隔不算太遠,但因山路難行,故而走了也有十日左右。
蜀地多山,大多崎嶇陡峭,李瑁生平第一次涉足蜀地,望着連綿不絕,一座銜着一座的山峰,也不得不感嘆一句“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李瑁率領大軍穿過劍閣,途徑德陽,而後便算進入了益州地界,到了益州地勢便平坦了許多,走起來便便捷了一些。
益州上下的官員方一得知李瑁即將行抵CD,便早早地聚集在城門外等候,就連原先在綿竹備戰的劍南節度副使章仇兼瓊也趕了回來。
章仇兼瓊此人李瑁倒是有所瞭解,能力極強,文武雙全,也算是上馬能治軍,下馬能治民的幹臣了,在劍南一地也頗有賢名。
不過章仇兼瓊雖然能力不弱,名聲不差,但他的仕途卻並不順暢。
章仇兼瓊開元八年入仕,至今已二十有一年矣。與他同年入仕的好友盧煥已經官拜兵部侍郎,當朝少司馬,而他卻依舊在地方蹉跎。
其實說來劍南節度副使官居正四品,已經是個不小的官了,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時的節度使還不是數十年那個藩鎮割據的局面,權勢也沒有那麼大。
不如中樞終爲螻蟻,就算是節度副使也不過是別人的棋子罷了,那他有沒有其他的想法呢?
有,他太有了。
章仇兼瓊的上官便是壽王李瑁,眼下看來他絕沒有擠掉李瑁,成爲劍南節度使的機會,所以他唯一的機會就只能往京官發展。
如果他沒有想法的話,歷史上的他也不會爲了討好楊貴妃引楊國忠入朝,爲了自己的史評抹下一個致命的污點。
近兩年來章仇兼瓊見楊玉瑤日益得寵,已經漸漸有些交好楊家,以求上進的意思了,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真正實施,李瑁便來了劍南。
李瑁這麼一來,章仇兼瓊立馬就有了更好地選擇。
交好楊家外戚固然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升遷,但勾結外戚的名聲卻很不好聽。可李瑁就不同了,李瑁非但與楊玉瑤關係親密,他還是皇子,還是一位有機會問鼎皇位的皇子。
接好楊家外戚那叫倖進,可投靠李瑁那就叫朝爭,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這也正是爲何章仇兼瓊巴巴地從綿竹趕來迎接的原因。
“臣章仇兼瓊率益州諸臣拜見壽王殿下。”章仇兼瓊看見一位身披明光鎧,腰跨寶馬,如衆星攬月般被護在正中的俊俏男子,拜道。
“衆位大人都是劍南重臣,本王如何當得這般大禮,章仇大人請起,衆位大人請起。”李瑁下馬將章仇兼瓊扶了起來。
章仇兼瓊被李瑁扶起後,擡頭道了聲謝,這才真正看清了李瑁地廬山真面目。
章仇兼瓊早先在長安爲官,曾見過太子李亨和壽王李琮。太子李亨眉目平和,看似老成敦儒,慶王李琮身體寬胖,待人隨和易近,章仇兼瓊都有着不淺的映象。
但眼前的李瑁卻和太子還有慶王大不相同。
李瑁比他們年輕許多,儀表堂堂,氣宇不凡,眉宇間還帶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英氣,與年輕時候的李隆基頗有幾分神似,這也難怪李隆基這般看重他了。
單就賣相而言,李瑁已經勝出他們許多。
“殿下長安玉郎之名下官在劍南也聽得許多,今日總算有幸一面。”章仇兼瓊有意交好李瑁,上來便恭維道。
章仇兼瓊是一名能臣,他也是李瑁此來的目的之一。
李瑁拉過他的手臂,淡淡笑了笑:“章仇大人賢名本王在長安也有耳聞,本王出京前父皇曾特地叮囑本王要與大人好生親近,多多討教。”
李瑁話雖簡單,但字裡行間中已經透出了強烈的拉攏之意。
章仇兼瓊當即拱手笑道:“殿下客氣了,能爲皇上,爲殿下效力是下官的福分。”
見李瑁和章仇兼瓊寒暄結束,站在章仇兼瓊一步之後的走了上來:“我等劍南官員特在城中備了酒宴,爲殿下接風洗塵,還請殿下賞光。”
上前的官員一身朱袍,身材高大,與章仇兼瓊相若,生來嚴肅的臉上帶着一絲討好的意味。
李瑁看着這位官員,朝章仇兼瓊問道:“這位是?”
章仇兼瓊回道:“這位是劍南採訪使,鮮于仲通。”
“原來是鮮于大人。”李瑁見他竟是天寶年間有名的草包將軍鮮于仲通,不動聲色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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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西南重鎮,物資豐饒,百姓富足,故有天府之稱。
CD城南有一座酒樓名爲錦雲樓,取CD錦城之名而冠之,華貴非常,爲權貴富商雲集之處。
天邊還未見昏暗,錦雲樓中已經點起燈火,錦雲樓二樓一片沉寂,不時有左金吾軍士來回巡視,不復往日的人來人往。二樓的內廂卻不時傳出一陣陣談話聲,推門而入,裡面約莫坐了八九人。
若是仔細數去,無一不是CD各衙門數得着的要員。
席中,劍南節度副使、防禦使、採訪使、益州刺史、長史俱都在列,能調起這般陣仗的自然只有李瑁了。
“本王雖官拜劍南節度使,但卻久在京城,對劍南的諸多政務極少涉及。此次本王奉旨督軍,還請諸位勿辭辛勞,鼎力相助。”
李瑁不僅貴爲親王,更是劍南節度使,益州大都督,真正的劍南道首官。方一開席,李瑁便舉杯對席間衆人寒暄道。
衆人連忙舉杯起身道:“我等職責所在,當不得殿下一個‘請’字。”
一杯飲罷,隨即衆人落座,這接風宴便算是正是開始了。
衆人各自向李瑁敬酒,推杯換盞了一番,宴過一半,此次宴會的主角之一章仇兼瓊爲李瑁斟了杯酒,小心地問道:“殿下此次奉皇命掛帥劍南,想必心中已有計較,不知殿下以爲吐蕃叩邊之事該如何處置?”
李瑁看了眼章仇兼瓊,稍稍想了想,如實回道:“本王雖爲主帥,但畢竟久居長安,對行軍作戰一事涉獵不深,恐怕一時難以勝任,此事還需章仇大人多多上心。”
李瑁的話方出口,章仇兼瓊的臉色便略微輕鬆的一些。
章仇兼瓊雖爲文臣出身,但對軍略卻也很是熟稔,對劍南的軍備更是頗有研究。若是能放的開手,他自信以他的安排和鬆洲城的險固,要擊退吐蕃並非難事。
他唯一擔憂的便是李瑁,他害怕李瑁不通軍事,卻又喜歡胡亂指揮,壞了他的計劃。如今聽了李瑁地話,不禁送了口氣。
章仇兼瓊的心思李瑁自然看的出來,李瑁笑了笑,端起手中的酒樽一飲而盡:“本王雖對軍政不甚精通,但請賞卻比你們都要方便。此次乃本王初次掛帥,若能得勝還朝,本王必如實上報父皇,爲諸位論功行賞。”
李瑁是李隆基看重的皇子,和後宮的貴妃娘娘又很是親近,與其他的節度使大不相同,有了李瑁這句話,朝中的封賞想必會厚上許多。
“謝壽王殿下。”
有了李瑁這句話,衆人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