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氏,源自春秋,興自漢末,乃七宗五姓之一,是山東乃至整個天下數一數二的世家門閥。
此任崔氏家主崔琳官拜正二品太子少保,其弟崔珪官拜正三品太子詹事,崔瑤官拜正三品光祿卿,俱爲當朝顯貴,於私邸門前立戟,故而又稱三戟崔家。
不過崔家雖然門第清貴,平日裡也是人人敬仰,但近日,他們過地卻並不舒心。
李林甫大興冤獄,但凡和韋堅還有皇甫惟明沾上點關係的無不受其牽連,輕則貶官外調,重則殺頭抄家,崔家一向和太子走地極近,自然也難免和韋堅有些交集,崔琳生怕李林甫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已經閉門數日,不見外賓。
不過今日崔府卻來了一個他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的人——壽王李瑁,而且李瑁並非單獨前來,與他同來的還有公孫含光。
公孫含光曾爲崔府家奴,嚴格來說現在還是,崔氏的家主崔琳給她的壓力太大,她甚至有些不敢面對。
往日裡,在皇帝面前都能落落大方的公孫大娘,看着府門上高懸着的“崔府”二字,竟有慌張和膽怯。
“別怕,有本王在,他們不能拿你怎麼樣,本王今天就幫你破除心裡的魔障,讓你看看,其實你畏之如虎的崔家也不過如此。”李瑁看出了公孫含光的反常,主動地握着她的手,輕聲道。
李瑁的手很寬,一股溫熱的感覺從手掌傳到了公孫含光的心中,公孫含光的心稍稍定了下來。
李瑁站在門口,孫英重重地敲了敲門,緊接着,看守正門的僕人開門走了出來:“你們是誰,來此作甚?”
孫英從懷中取出了壽王府的一封拜帖,交到了崔府家奴的手中:“你速去稟告崔大人,壽王殿下前來拜訪,讓他速速出迎。”
崔府家奴本是受了崔琳的命令,謝絕一切來客,但他一聽到壽王殿下的名諱,一下子面容一正,恭敬地接過拜帖,小跑着進去稟告了。
過了不多時,崔琳便親自迎了出來。
“下官崔琳,拜見壽王殿下。”崔琳走到李瑁地身前,拱手道。
“崔大人不必多禮。”李瑁雙手虛扶,示意崔琳起身。
崔琳站起身子,看着李瑁,忽然發現了站在李瑁身旁的公孫含光,臉上微微一愣,佯作不知地問道:“殿下,這位是?”
李瑁也不回答崔琳的疑問,只是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笑道:“怎麼,崔大人這是打算在大門口招待本王嗎?”
李瑁堂堂親王,豈能在門前久待,崔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之處,連忙告了聲罪,親自將李瑁引進了正堂。
“壽王殿下駕臨,崔府蓬蓽生輝,只是殿下軍務繁忙,怎有閒暇來蔽府拜訪?”
自打崔琳看到了公孫含光便覺得李瑁此來絕非善意,心中便抱了一絲警戒,上來便試探道。
李瑁本業懶得和崔琳來回拉扯,於是也直截了當道:“自打本王日前府外遇刺,便深感王府中護衛不足,所以特地託請門人替本王在市井中尋找武藝高強之人護衛本王左右。公孫姑娘劍藝高強,又對本王有救命之恩,便成了本王唯一相中的人選,不知崔大人可否割愛。”
崔琳三日前便知道李瑁是在朱雀大街遇刺,而且是在公孫含光的私宅中卻尋到,所以他一早便懷疑是公孫含光救了李瑁,他數次想尋得公孫含光求證,但無奈總是尋不得她的身影,原來她這幾日竟是躲在了李瑁的府上。
公孫含光自幼長在崔府,對崔府的許多事情很是瞭解,又是崔府打探京中各權貴人家消息的重要渠道和手段,崔琳豈能放心將她交到李瑁地手中,萬一李瑁回過頭來便用公孫含光對付他崔家怎麼辦?
崔琳先是讓人爲李瑁奉上了一杯茶,接着爲難的笑了笑道:“既然殿下已經知曉,那下官就不瞞殿下了,公孫姑娘乃我崔府的家奴,自幼便受我崔家養育教導,奴契之類均在崔家,屬於我崔傢俬產,殿下這般生要恐怕不妥吧。”
李瑁索要公孫含光之意已定,豈會因爲崔琳的幾句話就退讓,他擺了擺手笑道:“崔大人着實嚴重了,所謂養育教導之恩,無非也就是銀錢二字罷了,崔大人只管開口,我壽王府一應用度還算寬裕,崔大人說出的數字本王絕不二話。”
壽王府豪富,這些年靠着龐大的益州商會和壽王府本有在諸多產業更是日進斗金,以壽王府的家業,莫說是一個公孫含光,就算是買下整個平康坊的樂籍女子也並非難事。
不過公孫含光對崔家的價值也絕非簡單的銀錢可以衡量,崔琳乾笑了兩聲,委婉地回絕道:“公孫姑娘對我崔家很是重要,不是些許銀錢所能替代,這樣吧,若是殿下當真需要找尋得力的護衛,下官可以幫忙殿下留意,這公孫姑娘實在恕下官不能相贈。”
李瑁雖然貴爲皇子,但崔琳態度堅決,崔家也不是尋常人家,想要強奪公孫含光恐怕也說不過去。
公孫含光站在李瑁的身後,看着崔琳的樣子,心裡已經有些沒底,有些慌亂了。
李瑁見崔琳始終拒絕自己,心裡也早已不悅,問道:“怎麼,崔大人一定不肯給本王這個面子嗎?”
崔琳端起茶碗,輕輕啜了一口,依舊恭敬道:“公孫姑娘對崔家意義非常,請恕下官不能割愛。”
“好。”
李瑁重重一拍桌案,站起身子,問道:“崔大人若是不肯給本王這個面子,倒也無礙,本王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自然不會強求。不過本王若是在回去王府的路上在此遇到了刺客,崔大人能負的起這個責任嗎?”
崔琳不知李瑁所言何意,不解地問道:“京中治安乃由金吾衛負責,殿下若是遇刺和下官有什麼關係?”
李瑁嘴角輕佻起一絲笑意,望着崔琳道:“若是在行刺的現場發現幾件崔家的信物呢?”
李瑁的話傳入崔琳的耳朵,崔琳喝茶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險些不自覺地咳嗽出來。
陷害。而且還是當面的陷害。
如今李林甫正仗着李瑁遇刺案大殺四方,崔琳幾番斡旋之下才能勉強自保,若是這個時候崔家再捲入了李瑁遇刺的案件,那就等於是將毀掉崔家的把柄交到李林甫的手中啊,雖然這個把柄是李瑁捏造的。
崔琳強自鎮定地說道:“難道殿下覺得這樣的說法能叫人信服嗎?”
李瑁回道:“本王自有辦法能將叫人信服,關鍵是看崔大人怎麼選擇了,是將公孫姑娘贈與本王,還是爲了她搭上整個崔家?”
“殿下都這麼說了,下官還有的選嗎?”崔琳的臉上露出滿滿的苦色,無奈地嘆道。
李瑁這樣的栽贓,若是放在往日崔琳絕不畏懼,但眼下情況特殊,崔琳絕不會爲了一個公孫含光拿整個崔家去冒險。
李瑁聽着崔琳的話,知道他已經做出了自己想要的選擇。
李瑁走到崔琳的耳邊,小聲地說道:“崔大人,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有的只是永遠的利益,如今太子處境已如此尷尬,難道崔大人當真想帶着崔家跟着太子一條道走到黑嗎?有些時候崔大人不妨四處多看看,興許你我也能有話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