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廢丘之中,天地晦暗不清。
狂暴的颶風,滔天的魔焰,在碩大的升龍廣場上狂舞着,共同交織出刺耳的死亡風暴。
這片風暴,蘊含着極強的威壓和巨大的破壞力,威能足以秒殺任何一名築基期修士。而此刻,在這片洋溢着殺意的暴風眼之中,卻孤零零的懸着一朵金色蓮花。
金色蓮花丈許方圓,形如寶塔,極爲**。那朵朵金色花瓣柔和而堅韌,無數道金芒從綻放開來,組成一個圓形護罩,任由廣場上的風暴怒吼咆哮,此蓮臺依舊巍然不動,穩如山嶽。
蓮花臺中,跌迦而坐着一名年輕和尚,和尚面如冠玉,脣若點朱,十分俊朗。他神色平和,看起來似乎跟尋常的出家之人並無什麼不同。但惟獨他嘴角處微微向下的弧線,卻表明了此人異於常人的堅韌不拔。
此刻,他正被天空中的十數名化神期魔頭聯手圍攻着。無數次足以摧毀整個人族城池的攻擊,如雷霆灌頂一般朝着他轟擊而去,漫天飛舞的魔族法寶,亦好似仲夏暴雨,以一種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頻率,徹底包圍住了金色蓮臺。
但無論何種手段,在那座金色蓮臺的金色護罩之前,卻好似蚍蜉撼樹一般,最多也只能激起一層層水波紋一般的漣漪而已,根本就無法攻破金罩之防禦。
如此強大的防禦力,令空中的衆魔頭紛紛心驚肉跳,驚恐的面容好似白日見鬼一樣。
唯有那名玄甲魔族老者,神色還算是平靜一些。但他臉色也陰沉到了極點,一雙老眼一眨不眨的緊盯着蓮臺中的和尚,準確的說,是盯着此人膝上橫着的那杆九環錫杖。
和尚被圍攻許久,到如今也只守不攻,甚至連離開此地的意思都沒有。
這一點,令這名玄甲魔族老者心中狐疑之餘,更多了七、八分的忌憚。
因爲在他眼中,如同白袍和尚這般厲害的人物,即是放在萬界之中,恐怕也是極爲罕見的存在。即便兩人都是一般無二的化神後期修爲,但化神後期的修士之中,也有高下之分的。
如果以一般、一流、超一流這三個境界來劃分的話,他玄甲老者頂多也就是一流而已。但這名和尚,恐怕在超一流之中,也算是極爲了不得的存在。
人界,果然不愧是萬界之中有名的大界。即便是已經衰落了數十萬年之久,但還是存在着真正的天才。
但問題是,這和尚乃是從舍利子之中化神而出的一縷分魂,即便是能夠短暫現身在此,也撐不了多久。他不抓緊時間擊潰自己等人,爲何端坐在那裡只守不攻?
即便是這名和尚再強大,功法與魔族再相剋,又怎能只用防守取勝?
正因爲摸不準這和尚的脈絡,玄甲魔族老者一直都就沒有盡全力,他保留着七分實力,一直在陰沉着臉觀察形勢,妄圖看出一些什麼來。
至於那些被和尚用錦斕袈裟救走的十幾人,他此刻卻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那些人,只是毫無威脅力的枯木敗草與不入流的蝦兵蟹將而已,他還看不上眼。
甚至,這名魔族玄甲老者的目光,掠過金罩之中,那團懸在和尚面前三尺處的‘袈裟紅雲’之後,臉上還露出了一絲慶幸之色。
錦斕袈裟與九環錫杖,無疑是這名和尚貼身的兩件佛門至寶。如今因爲救人,消耗掉了一件,那麼他也就只需要注意剩下的另一件而已。
……
金罩之中,白袍和尚端坐於蓮花臺上,盤膝垂目,一臉慈悲之色。
一串佛珠,在他手中緩緩轉動,他口中隨之念誦着聲音極低的佛家經文,隱約可以分辨是‘金剛經’的第六章內容。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頗有衆生,得聞如是言說章句,生實信不?佛告須菩提,莫作是說。如來滅後,後五百歲有持戒修福者,於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爲實,當知是人……”
他誦經字正腔圓,法體不動如山。
真言吐出之後,自有妙法隨身,化作漫天金光映入金罩之中,金罩亦變得厚實雄渾,水火不侵,刀槍莫害。
開口而天地驚,一言能滅萬法。
佛家的至精奧妙之處,這白袍和尚似乎已經得到了七分真諦。單以佛法的水平而論,整個人界萬年以來都無人能出其右。
再加上佛門這種剛正慈悲的功法,正好與魔族功法相剋,因此對面縱有十幾名化神期魔頭聯手攻擊,也休想在短時間內攻破這名白袍和尚的防禦。
只不過,就如同魔族玄甲老者所估計的一樣,再厲害的修士,只防不攻,也不可能在爭鬥中取勝。並且,這和尚雖然實力雄厚之極,冠絕全場,但他的所有靈力也都來自於李森當初佈陣之際,剩餘的那幾萬枚高階靈石而已。
照這樣子損耗下去,和尚再厲害,也要被活活耗死的。
難道,這白袍和尚就真的準備這樣子一直坐下去,再沒有其他任何動作了嗎?
沒有人知道後續會出現什麼事情。
但毫無疑問的,忽然從舍利子中現身的天摩大法師,跟這些剛剛突入人界的衆多魔頭,已經變成了一種持久的損耗戰鬥之中。
……
隨着時間的推移,不僅僅是那名魔族老者神色越發陰沉似水,其他的魔頭,也紛紛察覺到了一些不妥。
“大王,不行我們就先撤吧!在這裡跟這名和尚乾耗下去,似乎也沒什麼用處。我們可以繞過他,先去人界搜刮一些資源。”一名中年魔族壓低聲音說道。
另外一名身材惹火,但是面容卻頗爲兇戾的女魔頭,亦是點頭說道:“亞古斯所言有理,跟我們而來的魔界獸潮,還有剩餘的大部分低階族人,此刻還都在通道另一頭翹首而待。在這裡耗得太久,似乎有害無利。若是引來了人界的援軍,我們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聽到這兩人說話,其他魔頭的攻擊雖然沒停,但都朝着玄甲老者看了過來,似乎也都有這個想法。
他們這些魔族,費盡辛苦來到人界,倒不是說來跟人拼命爭鬥的。他們準確的說,來這裡是圖一個生存落腳的地方。
相比於跟人爭強鬥勝,他們更在乎的能在這個人界之中獲得多少利益。
如果這個白袍和尚只守不攻,那麼對他們也毫無威脅可言。
沒有威脅,他們就放鬆了警惕,警戒心也放鬆了許多,就開始考慮各自的利益來。
準確的說,打一個烏龜殼這麼久,還怎麼都打不碎,這些魔頭漸漸的心開始散了。
但是這些提議的魔族修士,卻沒想到玄甲魔族老者聽到他們所言之後,卻露出一副極爲陰沉的神色來。
“真是鼠目寸光!人界之中,佛道儒三教鼎立,其中高人輩出,種種天才猶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我們如果連區區一個舍利子之中現身的和尚都無法對付,還談什麼征服人界?”
此言一出,其餘的魔族雖然沒說些什麼,但卻紛紛露出了不以爲然的神色。
似乎,要不是玄甲魔族老者威望甚高,威信極重,他們早就口出怨言了。
“你們仔細看好了……”
魔族玄甲老者卻不以爲杵,反而戟指朝着白袍和尚一指:“這和尚雖然只守不攻,但他膝蓋上橫着的那杆九環錫杖,卻分明就是一件攻擊用的法器。他如今還沒有攻擊,不代表他真的不會攻擊。如果誰輕舉妄動,要擅自遁離此地的話,恐怕他立刻就會祭起那件法寶,將我們天靈蓋砸個稀巴爛!”
“大王,你這也太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了。此人防禦如此了得,肯定是主修防禦了。攻擊力方面,我倒不相信他還有那麼神。”一名神色猙獰的魔族大漢,嘿然一聲。
魔族玄甲老者繃着臉:“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只需要再拖一會兒,此人的一縷神魂自然會逐漸消逝。屆時人界之大,我們哪裡不能去得?忍一時,可以風平浪靜,進一步,八成身首異處。”
聽到這話,那名魔族大漢登時臉面有些掛不住了,他嗷嗷叫道:“我偏要試試,那件法寶威能到底如何。哼,我就不信了,這和尚還真能攔住我!”
言畢,他身上一股魔風忽的閃過,下一刻,這道魔風竟然一個倒卷的,將他整個人都裹入其中。
下一刻,他身形如電一般的,帶着一聲狂笑,朝着天空中激射而去。
狂笑也就罷了,這遁芒亦是呼嘯作響,十分顯眼,顯然他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動作。
玄甲老者見狀,雙目一眯,沒有說些什麼,可一雙老眼卻不動聲色的朝着蓮臺上的和尚看去。
果然,就在魔族壯漢飛遁此地的那一刻,蓮臺上的白袍和尚亦是將轉動佛珠的手一頓,旋即速度極快的朝着膝上的‘九環錫杖’一拍而去。
只見和尚的膝上金芒一閃,九環錫杖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下一瞬,天空中驀然浮現出了一把九環錫杖,並且正好出現在了那名魔族壯漢的頭頂。
沒有任何猶豫的,這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九環錫杖,就這麼普普通通的砸到了魔族壯漢的頭頂。
“轟!”
天空中微微一顫,一聲沉悶之極的轟鳴聲,震動的那道防水法陣亦是搖曳不定。
而一道狼狽之極的身影,則如同被凌空敲了一悶棍的大雁一般,朝着地面跌落而去,並且姿勢極爲不雅的撲倒在了地面上。
煙塵四起,堅硬的廣場地面上,就這樣多出了一個人形淺坑,深達一尺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