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發現我對奧特曼的依戀和沉迷度賽過了他們任何一個人,我不僅晚上做夢夢到奧特曼,早上醒來斷想奧特曼,連穿衣服,吃飯、做作業都在不可抑制的想着跟奧特曼有關的人和事,上街的時候只要看見關於奧特曼的什麼東西我都非買下來不可,我媽認爲我中毒頗深,可是我卻不以爲然,認爲他們沒有信仰,實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我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將奧特曼作爲自己的信仰,如果這可以稱之爲信仰的話,那我也認了。只是隨着新生事物的不斷疊起,小孩子喜新厭舊的固有心理,很快我們又被新的信仰所取代了。
當杜子興拿着一輛嶄新的四驅車要與我們比試的時候,悄然不覺間,我們的矛盾便消弭於無形。
《四驅兄弟》上映的時候,作爲智能玩具大比拼的四驅車便蔚然成風,如火如荼的大賣特賣。當時一般的四驅車的價格都在六元左右,馬達的使用都是清一色的普通型。這在衆多四驅車當中只能算是芸芸衆生,不甚凸出。當時四驅車的比賽通常都是以比拼速度爲主,因爲現實世界和動畫片中的位面差異,因此不可能如動畫片中那樣使出殺手鐗、能量炮讓對手的車子毀於一旦。而馬達的高低優劣就顯得尤爲重要。當時最低劣的馬達也就是普通馬達都是紅黑相間,好一點的馬達全系黑色,更高檔的全系銀色,這是通過顏色來判定,除此之外,還可以通過馬達右邊的一個小小的軸承來判斷馬達的優劣。輕輕轉動軸承,如果軸承的轉動輕快平滑而沒有任何阻隔,那此馬達定是優質馬達,反之亦然。馬達是四驅車的核心和靈魂所在,好的馬達一啓動,便能輕易將普通的四驅車甩在九霄雲外,望塵莫及,甚是令人羨慕。
當時杜子興就買了一輛名爲“異形”的四驅車,它屬於四驅車當中的極品,各種裝備均名列上乘。馬達自不必說,專業銀色馬達,外觀熠熠生輝,精緻而平滑,看着非常舒服,連續運轉半個小時都不會發燙,不像我們的普通馬達,功率不足不說,連續運轉個五六分鐘就燙得跟塊烙鐵似的,必須休息令其冷卻,否則馬達就廢了。馬達廢了,實際上就等於車子廢了。接着,金屬外殼,閃閃發光,霸氣開闊,令人目眩神迷;車頭白色導輪,恰到好處的架設在銀色金屬片合成的護欄上,保護着車頭不至於受到撞擊而損壞車輛;輪胎則採用可供石子路和沙灘上通用的軟膠抓地輪胎,只要前面沒有陷阱,這車子便能勇往直前,一路凱歌的衝到終點;最後再配上一副南孚電池,簡直堪稱四驅車中的戰鬥機,完美無瑕,所向披靡。我們看得眼中放光,心中羨慕、嫉妒五味陳雜,既想擁有這超炫的車子又恨不得一拳將其轟個粉碎,至少這樣,能減少心中莫名的嫉恨感。但這畢竟是邪念,爲人倫道義所不容,小孩子即使不懂事,也知
道這樣的做法要遭到嚴厲批評和訓斥,所以,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無奈感便油然而生了。
不是每個家庭都能慷慨到滿足孩子的一切要求而不加干涉或阻撓,但有些家庭卻能輕易滿足孩子大部分要求而僅僅是爲了讓其在同齡人中光彩熠熠不失身份的大肆炫耀,哪怕其行徑看似無理或荒唐也不會橫加干涉或皺一皺眉頭。那是聖誕老人似的家庭,即使是異想天開的玩具也能來得易如反掌而不會吹灰之力。雖然這樣的家庭可能存在一些安全隱患或教育方面的紕漏,但是無論如何,在孩童時代,他們確確實實獲得過這一殊榮,而這殊榮帶給他們的也是實實在在的幸福和快樂,並且沒有參雜任何泥沙,它們單純到近乎透明,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水晶般清澈而耀目。
很多時候家長們是非常反感給孩子買這些玩具的,他們認爲孩子們不務正業,虛擲光陰,不好好學習,貪玩,不爭氣,讓父母不省心,真是該打,該批評,該苦口婆心的勸誡,就像孟母,就像岳母。殊不知孟母三遷遷出了一個“詭辯王”,岳母刺字刺出了一個“愚忠子”,有什麼值得驕傲和炫耀的?家長們自己也不知道反省,你們當年是怎麼過來的?你們也當過孩子,也有過童年,難道你們當初的童年也是被家長們牢牢禁錮在深牢大獄中嗎?是不是長期的禁制和壓抑導致了精神和心理的雙重扭曲而在有了孩子之後想從他們的身上獲得平衡和滿足?這不是一種報復是什麼?這不是一種變態又是什麼?我深深地控訴這種家長以及他們安土重遷的思想。
我看着自己的“勝利衝鋒”,身材瘦小,萎靡不堪,與杜子興的炫光四射威風凜凜的“異形”相比,心下甚是失望而淒涼。心想算了,不比了,還是認輸吧,無論如何我也贏不了,何必再做無謂的掙扎呢?可是杜子興得讓我跟他比比,似乎存心要看我的笑話。我怒不可遏,血氣上涌,頭腦一熱,大聲說道:“好,比就比!有什麼了不起!”說完,我摁開了四驅車底部的開關,馬達聲嗡嗡作響,車輪滾滾而奔,似乎卯足了勁,想衝向無盡的原野,看看太陽升起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模樣。
“等等,我也來試試!”劉春曉拿着“蜘蛛王”走了過來,不由分說也摁開了開關。
“蜘蛛王”在動畫片中是名符其實的“賽車殺手”,黑影一晃即逝,凡與之相遇的對手都會不約而同地遭受重創,輕者斷肢瘸腿,重者機毀車亡,場面震人心魄,令人驚駭莫名,但那畢竟是動畫片,現實生活中,完全就是個垃圾,和我的“勝利衝鋒”一樣,徒有虛名,外強中乾,不堪一擊,在速度上更是相差甚遠,不可相提並論。
“我也加一個。”王啓祥拿着“音速使者”跑了過來。“音速使者”與我的“勝利衝鋒”一般無二,只是機身的外殼顏色迥異罷了
。
“預備!開始!”站在一旁閒着無事的粟俊風於俊申將手一揮,我們不分軒輊將疾馳而滾嗡鳴不已的車輪放在了地上。車輪已出地面,便如流矢一般向前竄去。
“異形”果不愧是“異形”,超強的馬力已使它遙遙領先,將其餘三輛車遠遠拋在了後面,並且距離還在不斷拉大,幾乎就要消失在遠方。
相比之下,我的“勝利衝鋒”,劉春曉的“蜘蛛網”,王啓祥的“音速使者”則變成了老爺車,在後面不緊不慢的並排而馳,雖努力前行,卻終究力有未逮,讓人不忍卒睹,嘆息不已。
“算了,不比了。”我看着敗局已定,搖搖頭,無奈的說道。
就在這時,只聽“啊”的一聲大叫,杜子興慌慌張張地衝了過去。我們順着他跑過去的方向望去,發現那威風凜凜的“異形”已翻了車,如烏龜般四腳朝天無力掙扎。原來,因爲“異形”的車速過快,加上下盤不穩,在駛過一道窪地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的翻了車,而我們的車雖然不及它的裝備豪華,但因爲速度不快,穩步前行,所以在過窪地的時候顛簸所產生的震盪力在賽車的可控範圍之內,保證了賽車的平穩前行而沒有翻車,如此一來,我們在出乎意料的情況下拿了個並列第一。
歡呼聲由內心而發,並不蘊含任何嘲笑之意,可在杜子興聽來無異於一種巨大的無形的嘲諷。他默默的拾起翻倒在地上的“異形”,一面默默地收拾着殘留的裝備,爾後,在我們無聲的注視中快速離開。至始至終,我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看着這情形心裡着實不是滋味,想上前去寬慰杜子興兩句,卻被王啓祥緊緊拉住,他不住搖頭,意思是叫我什麼都不要說。過後我問他爲什麼,他說管他幹什麼,過一會兒他自己會好的。事實證明王啓祥是對的。杜子興的自我調節能力很強,無論遇到什麼打擊和難過的事,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初。
一個新事物的流行往往與動畫片的熱播有密切關係,當《四驅兄弟》的動畫片結束之後,四驅車的熱潮漸漸低靡最終消失於無形。我像扔垃圾一樣拋棄了曾經熱衷的四驅車,奇怪的是我在扔掉的時候竟然沒有任何留戀和傷感,只覺得是無盡的累贅,扔了倒能得到更多的輕鬆和自在。這是我們這一代的童年,一樣的善忘,一樣的追逐新的物事而拋卻舊的玩物卻不知傷感爲何物。
《旋風陀螺》取代了《四驅兄弟》開始在熒幕上熱播,商家迎合市場推出備受兒童熱捧的新一代陀螺,可用於戰鬥也可用於顯擺並且與動畫片上的種種情形大致吻合的陀螺確實風靡了很長時間。這種新式陀螺與普通的木質陀螺迥異。首先從構造上來說,木質陀螺的原材料就是木頭所打造的,立地旋轉的就是最下端的那一根被鑿圓的鐵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