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容在車裡沒有向唐濃和柳曉風多解釋,只顧專心開車,紅包馬自達穿過城市中央,向北郊行進。
柳曉風和唐濃坐在車裡,感覺越來越不對。幾次想開口問,但是看到方容的臉色沒來由得變得很差,都很自覺地閉嚴自己的嘴。
在東仙的北郊,有一個小山坡。這裡有一個全東仙都非常出名的地方,東仙市公墓。
“喂,你瘋了嗎?帶我們來這裡?”當方容的車停在公墓的大門口,柳曉風第一個暴走。
“曉風,飛飛今天連陪小濃取化檢單都能忘,唯一的可能就是來這裡了!我算過了,今天是她的七期!”方容嚴肅着表情,嘆着氣對柳曉風說。
說完,方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定定神,向公墓裡走去。唐濃一直沒有多話,看到方容去墓地,她就跟着。柳曉風有點不甘願,但是想了想還是跟上方容,她不想錯過這次好奇心。
三個女人走過公墓大門,向墓地走來。東仙的公墓墓地很講究,佔地很大很遼闊,每一個墓都是方方正正用青石砌成,外面再插一個墓碑。那些數不清的墓並不凌亂,在地上的位置很整齊,一排排,一列列。
不過公墓就是公墓,雖然今天天氣很好,又是南方的六月,可是在這裡,三個女人怎麼都覺得冷嗖嗖的。
穿過一個平地的墓區,再向前是一個向上的山坡,這裡用青石砌好了臺階。四處都有香灰和紙灰在飛舞,不時還能聽見幾聲慘厲地哭聲。
在臺階上,有一個小太陽蓬,這裡賣一些紙錢,賓幣,長短香和白菊之類的祭品。方容走過來,掏出錢買了一大束的白菊。唐濃看看方容,自己從小女士包裡也掏出錢買了幾蛀香。柳曉風看到方容和唐濃都買了,她摸摸身上,當場掏出一小疊人民幣,把人家小榨上的祭品每樣都買了一大包。
“你買那麼多幹什麼?”方容很奇怪地問柳曉風。
“既然到這裡了,能不能找到趙哥都無所謂。有一個熟人我得祭拜一下!”柳曉風揚揚眉梢,情緒突然開始有些失落。
“你們都搞什麼?哪有那麼多人拜啊?”唐濃和我認識得晚,不知道柳曉風的故事。
柳曉風鼻子裡哼了一聲,這回她反而走在最前面,方容和唐濃跟在她的身後。好幾次唐濃都想出言攻擊一下柳曉風,但是方容都用眼色阻止了。方容清楚。如果在這裡唐濃敢說些不鹹不談的廢話。柳曉風可能真會動手打人,而我在這事上也幫不了唐濃。
沿着青石臺階向上走了很久,三個女人一直走到墓地的最高處。剛一上來,這三個人就看到我了。
“趙——”唐濃剛想放聲喊我,就被方容一把捂住嘴。
方容的表情已經嚴肅到了唐濃沒見過的程度。這讓唐濃看着方容不禁自己地臉色也變了。
接下來,唐濃就看到一直很被動跟看來的柳曉風居然主動行動。柳曉風有點吃力地拿着自己買的那些祭品。慢慢走到我的身邊才喘了幾口氣停下來。
“嫂子,這——”唐濃把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
“小濃。千萬別亂說話,跟着我來。看我怎麼做,你就怎麼做。”方容小聲地對唐濃說完,就領着他也走到我的身邊。
我現在就坐在一個墓碑前,雙眼望着天空,嘴裡吸着一支菸。我地臉上毫無表情,身前已經有十幾個菸頭了,對三個女人地到來,我就像沒看到一樣。
方容站在我身邊,先看了我一眼,然後向我面前的墓碑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又把手裡的菊花放在了墓碑前。
唐濃跟着方容也鞠了三個躬,把手裡的香插在碑前的一個香爐裡,又從香爐旁取過火柴點燃了那蛀香。
只有柳曉風沒有跟着方容一起拜,她拿着自己地那些東西站在旁邊的兩個墓前。柳曉風把大把地白菊仔細地擺在兩個墓碑那裡,又點了很多的香,再仍然恭敬地向兩個墓分別行過禮後,柳曉風又開始給這兩個墓燒冥紙冥幣。
這一切,我仍然彷彿沒有看到,我盯着遠處地天際,一時間似乎已輕癡了!
方容站在我身邊,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陪着我。方容不說話,唐濃也不敢說話,也學着方容裝啞巴。
柳曉風的具紙具幣好像是買多了,一時間也燒不完。不過柳曉風頭一次變得很認真,沒有任何不耐煩地樣子,不斷地把手裡的東西扔進兩個墓的焚紙盆中。
“秀雲姐,您一路走好,我會照顧好飛飛的,您放心吧!”不知道過了多久,方容突然輕輕地開口對我身邊的那個墓自言自語地說道。
“哦,對了。”方容突然又四處望了望,然後也不管唐濃同意不同意,就把唐濃女士包拉鍊處的一個布絨小熊摘下來,放到了白菊裡,“這個算是我送給小寶的,您在下面可以專心照顧他了!”
“唉!”看着方容獻上的那絲白菊,我終於發出了一聲長嘆,這聲嘆息就像天邊的雲朵一樣幽遠,“爲什麼?爲什麼一個人的報應要讓這麼多人跟着陪葬呢?一個人,只是自己一個人而已,他有什麼權利讓別人也跟着他一起是上不歸路?生命是無價的,是自由的,人們不應該褻瀆!”
“飛飛,秀雲姐已經走了這麼久了,你就不要太傷心了!”方容把一隻手輕輕搭在我的一個肩膀上,柔聲安慰我道。
“我不止爲秀雲傷心,我還爲了小寶傷心。他只因爲是羅礫華的兒子,只因爲身上有一份仇恨,甚至連這份仇恨是怎麼回事他還弄不明白,就稀裡糊塗地送了小命。他才幾歲啊?他不應該死啊!”沉聲說着,我慢慢地低下頭。
“飛飛,對於秀雲姐和小寶而言,也許走了也是一種解脫。”方容蹲下身子,把我的頭樓在她的懷裡。
“都是我的錯啊,小容,都是我的錯啊!”我的話已經變成一種痛苦的呻吟,當着三個女人的面,我的淚水竟然怎麼也止不住了。
唐濃這下可傻了,她還沒見過我哭呢,在她看來,能讓我哭的事,那得比哥斯拉逆襲東仙還要恐怖。
“飛飛,你堅強一點,秀雲和小寶已經走了很久了。而且,她們兩個也是自做孽,當然小寶是無辜的,可這與你也沒有關係,你只是做了你應該做的事!”方容被我的情緒干擾,眼圈也紅了起來。
方容說完話,從身上拿出一小疊紙巾塞給我。我咬咬牙,長吸一口氣,接過紙巾胡亂地擦把臉,然後忽地站起身來。
“人生,真是淡漠如雪,淡漠如雪!生者自生,亡者自死,嗚呼哀哉!”我的背影突然轉爲堅毅,大踏步是下這一層又一層的臺階。
聽到我像發神經一樣喊出的話,一直在旁邊燒紙的柳曉風忽然也流下淚,猛地一把將手中所有的祭品一骨腦地塞進焚紙盆中,用袖子擦擦眼角,站起身來跟着我的背影,也向山下走去。
“嫂子,他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唐濃的臉色都白了。
“小濃啊,有一些事你沒有親身經歷,我如何說你也不會明白的。走吧,去醫院了。”方容拍拍唐濃的肩膀,拉着她也跟上我的腳步。
唐濃臨走時還好奇地望一眼柳曉風剛纔拜過的墓,兩塊墓碑上分別寫着兩個人的名字,“羅爍華”,“羅少歡”。
一行四人這一路上什麼話也沒說,就這麼沉默着走出東仙公墓,在大門口,柳曉風坐上我的車,唐濃坐上方容的車。
“趙哥,今天是不是你和唐濃去醫院的日子?”在車上,柳曉風提醒我。
“是啊,我差點忘了。“我點點頭,祭完了死人,該去“祭”活人了。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進東仙醫院的大門,在醫院裡的廣場上停了下來。我下車之後,微笑着向剛從方容車上走下來的唐濃伸出一隻手,唐濃猶豫一下,也伸出手和我拉在一起,我們兩個並肩走進東仙一院的主摟。這個時候,我們兩個人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忐忑不安。
從醫生那裡順利取是DNA化檢結果,我連看都沒有看,直接放進懷裡,領着唐濃就又走出醫院。唐濃什麼都沒問,只是拉着我的那隻手上開始發冷,還浸出了冷汗。
等在外面的方容和柳曉風看到我們兩個這麼快就走出來了,神情顯得比我們還緊張,方容直接迎到我面前。
“飛飛,結果怎麼樣?”
“等一下再說,走,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沒有多說,直接把唐濃領上我的車,然後調轉車頭又開出醫院。
方容沒辦法,只好帶着柳曉風緊跟住我,現在這個結果對所有的人而言都無比好奇,同時也有出於對我的關心。方容和柳曉風都知道,這份結果對我而言有多重要,這關係到我是不是可以找到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