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醫院裡,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如果她再不醒來,再這樣處於深昏迷狀態,喪失意識活動。醫生說,演變下去,便有成爲植物人的可能。蒼天有眼,菩薩保佑。她福大命大,醒過來了。但,卻留下了後遺症,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忘掉了前塵往事。
甚至,她也不知道她是誰。
來自何方。
童保羅望向她,用手託了託眼鏡,石破天驚:“你叫何心潔。”
她眼睛一亮,洗耳恭聽。滿懷希望。
“當時你手裡,抓緊一張身份證,上面寫着:何心潔。”
“還有呢?”
“事情發生後,我們想通知你家人,按了身份證地址找。”
“你們?”
“是,我和我的老闆列嘉輝。”
“找到沒有?”
“那地址,是一所孤兒院,已經拆遷了,後來我們又找到了以前的院長。院長說,你出生不久,便被父母遺棄,扔在孤兒院門口。何心潔這名字,還是院長給你取的,來自一首詩: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這詩是院長寫的?還是你寫的?”
“呵,不是,是張先寫的。”
“張先是誰?”
“宋代的詞人。”
“宋代?宋代是什麼東東?”
“是中國歷史上繼五代十國後的朝代。”
“五代十國?還是聽不懂。還有,我也不明白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是什麼意思。”
她有點懊惱,同是地球人,幹嘛這些話她全聽不懂?一邊的情緒低落,一陣失意。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彷彿塞了一團棉花,有種透不過氣的難受。她鬱鬱寡歡地想:原來,我叫何心潔。
原來,她是一個孤兒。
原來,她無父無母,無親無戚,孤苦伶仃。
何心潔心裡落寞,神情禁不住的露出了茫然與悲哀。
童保羅不忍,也爲何心潔難過。
童保羅是個熱心腸的男孩子,心地善良。很年輕,比何心潔大不了多少,二十五六的年齡吧。高高的個子,四肢修長,皮膚白淨,頭髮極短,眼睛極亮,眉毛極挺拔,一件白色的襯衫,在初秋明淨的空氣中,透出了清純陽光的氣息。
看到何心潔悶悶不樂,童保羅換了話題,挑了另外的事來說:“因爲發生了這場車禍,我們老總沒來得及趕到**,誤了飛機,錯過了意大利米蘭時裝展銷會開幕式。不過,卻因禍得福,後來那架飛機失事了,他撿回了一條命。”
爲了證實絕無虛言,童保羅還找來了當天報紙,翻給何心潔看。
驗明正身。
何心潔拿着報紙,盯着報紙上面的字,只覺得眼前的字小小的,彎彎曲曲,一個又一個往外蹦,不停地飛舞着,彷彿和她捉迷藏一樣。何心潔好不容易纔定下心神,勉強捉住了那些跳躍着的,千迴百轉的四方字,結結巴巴地念起來:
“**開往意大利米蘭航班飛機,由於不明原因,飛機墮落到太平洋,全機組112個人全部遇難,其中包括美國邵氏集團總裁二十三歲的麼女邵正印……”——真巧,何心潔想:我也是二十三歲,身份證上面寫的。
何心潔之所以讀得結巴,是因爲她許多字都不會念,童保羅不時把頭伸過來,熱情如火地糾正着:“嗯,這個字念‘航’,這兩個字是‘墮落’,這個是‘遇難’,這應該念‘美國邵氏集團總裁’……。”
竟然有一半的字不認得。
何心潔一臉尷尬,期期艾艾地說:“是不是因爲車禍,我不但失憶,連很多字都忘記?”
童保羅搖頭,欲言又止:“嗯。應該,嗯,應該不會吧。”
童保羅當然知道原因,不過他君子作風,沒有當面揭穿。太過直白了,會傷人自尊的。其實也不難猜測出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能夠長大成人,已經不錯,難道還有人供讀大學供讀博士供出國留學不成?
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也許,何心潔小學還沒能畢業呢。
誰知道。